,元含站起身来,向往常一样走到了屋子后边的一个小屋里面。
小屋常年都没有人来的样子,但是却并不像荒废了很久的屋子那样布满了灰尘与蜘蛛网,反而一尘不染,只不过因为门窗都紧闭的缘故,显得有些昏暗沉闷。
这其实是一间祠堂,供奉着元家的列祖列宗的排位。
小时候,元含的父亲元脱脱经常带元含来这里,指着每一位先祖的名字给他讲那些先祖的故事,他们是如何清正廉洁,如何在一次次洪水的考验之中解救了黎民百姓,如何得到了君王的赏识,封官进爵。
最后的最后,元脱脱总是会以这样的一句话结尾,“曲水这么多年了都一直平安无事,但是越是这样咱们越要提放着,也许下一次决堤就是灭顶之灾。现在熙仁皇帝虽然不重水务,那也只不过是因为在他的治下还没有发生水灾而已,总有一天,总有那么一天,圣上还是会依仗我们的,那时候什么荣华富贵就都有了。所以,我们现在只需要等待,把爹爹传给你的治水方法都学会了,等到那一天。”
这些话元含都记在心里,将爹爹的治水纲要背诵的滚瓜烂熟,丝毫不错。
然而现在元含颓废地跪在祠堂前面的蒲团上,闷闷的声音在空洞的小屋里面回荡,“爹,孩儿又来了。”
夜风从小屋的空洞里面吹进来,呜呜咽咽的。然而除了风声,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元含又叹了一口气,“爹,您当年让孩儿治水,孩儿为了您的心愿,一丝都不敢懈怠,如今孩儿真的得偿所愿被皇帝封为都水司。”
鄙夷又苦涩的笑意爬上了元含的嘴角,“都水司,都水司,名字多么动听,可是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小官而已。孩儿不求富贵,不念荣华,只是想要让自己的所知所学排上用场,让沿河的黎民都能安安稳稳地活着。那一年爹爹第一次带我去堤坝上看水,那水的气势孩儿还记在心里。崇仁十年,曲水决堤,要不是爹爹您拼死救水,恐怕死去的百姓会多一倍。”
想到这里,元含的神色更加凄凉,“可是现在,明明大汛将至,洪峰不日就将抵达,修建堤坝的钱却还没有着落。孩儿几次去丰州知州府催促,却被人百般拖赖,直到现在,孩儿上书所要的一百万金铢只有区区一万到账。这要孩儿如何修建?”
一滴滴泪水从元含的眼角流下,他的语气越来越激动,“爹爹,您经常说,皇帝一定会重用我们元家的,然而今天,朝廷里面奸臣当道,下不通上,我一个小小都水司的话,谁会听呢?那一百万金铢还是程尚书看着您的面子好不容易向朝廷要来的,从上到下,一层层扒皮,孩儿真不知道会有多少剩下……世事凄凉,朝廷里面的人根本不把黎民百姓的性命当成一回事,只顾着自己升官发财,他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元含泪眼婆娑,抬起头来看着供台上元脱脱冰冷的牌位,喃喃地说,“爹爹,您当年为了治水,劳累过度身体落下了病根,早早地就走了。您要是不走该多好啊,孩儿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做了,孩儿的心里好苦啊……”
呜呜咽咽的哭声悠悠地传了出去,和着夜晚的风声一起,在夜色里面飘荡,随即消散,根本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