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心和妙缘来到的时候,已经是晚春了。
草长莺飞,群花斗艳,似乎所有的花草树木都提前知道了春天就要离去的消息,于是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拼命生长,拼命开放,要在这春天最后的几天里面将一整年积累的所有生命力都释放出来。然而晚春却似乎太有生命力了一些,杨柳飞絮,榆树花荚都漫天飞舞,时不时地就往人的鼻孔之中钻去,惹人烦躁。
就在这个生命力无比旺盛的时节,绯心和妙缘一路从苍州驾车来到了祐京。一路奔波,也一路游玩,将从冬到春的景色全都看在眼里。所以两人走得极慢,享受着旅途带来的乐趣。
于是两个人不知不觉就错过了军机院划定的时间。军机院的司客主薄坐卧不宁,在和苍州知州梁园亭通信之后,得知苍州知州的儿子竟然是和一个女仆单独上路。司客主薄吓得险些从凳子上跌下去,于是立马发出了信鸽传书,强烈怀疑两个人是不是在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
可是梁园亭却根本就不担心,因为他所布置的探子一路跟随马车,随时随地地将两个人的行踪报告给他。他自然也清楚,绯心那个混子只不过是在路上四处游玩而已。于是梁园亭就只能给军机院中的司客主薄回信,表示自己的儿子只是年轻贪玩而已,过不了几日应该就能到达祐京。
于是绯心和妙缘等到终于慢慢悠悠地摸到祐京的时候,司客主薄终于松了一口气。
军机院建在一处三面环山的山谷之中,山谷的入口在北方。由于四周都是山岗,城墙便沿山而造,仅仅在谷口留有一个门。整个军机院就仿佛是一座城池一样,只是门外面就是月城而没有护城河。
在院外五里,绯心和妙缘就遇到了军机院中迎接的兵士。两人随着一队兵士而行,渐渐地走入了山谷之中。只见漫山遍野的绿色和野花四处开放,而军机院的主城门横亘在山谷的入口处,如同是一个巨人一般屹立,镇守着入口。进入月城,一个大大的“武”字挂在城门前,笔画刚劲,给人一种欲刺破纸面凌空而出的错觉。
朱红色的城门在绯心两人的马车来到城前之后缓缓地打了开来。从月城的城墙上走出来很多年轻的少年来,纷纷趴在城墙垛上看着绯心和妙缘二人。想来应该是这次一同进入军机院的学员。而因为绯心和妙缘在路上的耽搁,他们两人应该是所有人之中最后到达的。所以月城上面几乎都被学员所挤满了,几乎所有的学员都想来看看绯心,这个迟到的人。
绯心站在五丈高的城门口,抬头仰望那些年轻的面庞,阳光投下,让他的双眼有一些微微地眯起来。
那些少年的面孔让绯心想起了在安和镇的时候,郝掌柜家的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们经常在一起玩泥巴,满镇子乱跑,捉迷藏。伙伴们疯疯闹闹,时间总是过的飞快。可是如今,他与虎却已经阴阳两隔,再也不能相见。
一缕情丝郁结在绯心的喉咙处——如果虎还活着的话,应该便是像这些少年一样的年纪了吧,那该有多好……
可是月墙上的那些学员却并不知道绯心心中在想些什么。站在月城城墙最中间的一个少年鼻子里面哼了一声,轻轻地,“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害得我们在这里面无所事事地呆了五天,还不允许出城,闷都闷死了。”
那少年身穿一身紫色的长衣,面容白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块翠色玉佩盈润欲滴,在腰间随风飘飘荡荡。
旁边一个和先前少年年龄相仿的少年接过话来,“是啊,而且你看他那副神色,就好像是我们都欠他钱一样。迟到了又不知认错,这样的人要是真在军中,早就被拉出去砍头示众了。”
周围的学员都纷纷头,心中不知不觉地就对绯心下了一个傲慢的论断。
绯心收拾起自己的情绪,牵着马车和妙缘一起走入了军机院中。对于绯心和妙缘而言,一段新的人生即将开始。
由于绯心的迟到,军机院中开武的时间推迟了五天。但是没有关系,对于要在这个地方训练五六年的学员们来,五天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况且梁园亭的面子也值五天时间。
不过军机院毕竟是在军中,学员们来到了之后就要学习军中的规矩和军中的方法。所以在绯心来到军机院之后,刚刚安置妥当,一个全身穿着甲胄的兵卒就出现在了绯心的面前。简单交代了一下军机院里面的方位建筑。将绯心安排到营房之中,妙缘则被安排到了瓮城中的承客楼。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一个多时辰,随着一声悠扬的号角声,所有的学员一同朝学院正中央的演武场走去,准备开始正式的开学大典。
那名兵卒领着绯心走到了整个方阵的最后面,尽管前面还有很大的空地,可是那兵卒却不走了,示意绯心就站在这个位置。
绯心本来也无心去凑这个热闹,索性就站定,看着其他的学员三三两两地按照周围兵卒的安排站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
这一届军机院首次从民间征召学员,史无前例地从全国招收了超过五万名十二岁左右的男孩。所有学员都站在演武场上,排成了整齐密集的方阵,单单看这个方阵的人数就已经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气势。
方阵排好之后,在整个方阵的最前面响起了一声悠远的号角声,苍凉雄浑,让所有学员心中一震。
满眼望去,整个方阵的学员都穿着白色的上衣和蓝黑色的裤子,整个演武场都被这样的白色和蓝黑色塞满了,仿佛是田地里面栽种的禾苗一样,一根根站在演武场青色的石板上。嗡嗡的谈话声不断响起,少年们第一次来到这样广阔宏大的场面,都显得十分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