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除了留作种子的,她决定要把剩下的麦子都磨成面粉,给伐北煮面糊糊喝。再打上个鸡蛋,一天的营养就够了。
等把麦子全都脱了粒,她更坚定了这份决心。因为时家来收租了,一家子花了几个月的辛苦才得到的收获,一下子就去了七八成,只留下可怜的半口袋麦子。这半口袋麦子被柴婆珍而重之地藏起来,只有到了极其重要的日子,或者小二和伐北胃口不佳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一点点磨成粉,或者擀面条,或者弄碗面糊糊珍惜地吃掉。
那一亩地的玉米倒是尽数留给了柴家,高媛也就懂了,为何自家要种麦子和玉米两种作物了,玉米高产,能给提供更多的口粮。至于口感,在饱腹面前,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不对,高媛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虽然自己上辈子跟农业不搭界,但好歹地理课和生物课上都学过,小麦和玉米完全可以轮流种啊,一年两季。再仔细回忆,可不,冬小麦和玉米,是很多北方地区的重要作物啊。除了冷死人的东北,大部分北方地区都是一年两季的。这里为什么只有一季作物?而且,小麦是春天播种的!
这里到底有没有冬小麦?春小麦的种子能当做冬小麦的吗?高媛决定试一试。
这是件大事,必须要和公婆商量,结果她刚试探地提出一年种两季作物来,柴婆就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不成,不成,以前咱们试过,根本长不了。”
高媛一愣,试过?怎么试的?
柴婆就对她解释,原来是地里的肥力不够,根本不够支撑起一年两季农作物的生长。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是听过别的地方种冬小麦的,结果弄来种子种下去,冬天全都给冻死了,白瞎了那些种子和功夫。
“那家里的地就这么白放着?”太可惜了。
“不是白放着,得施肥养地。”柴婆说道:“要不到了明年,麦子长不好。”
“就不能种些菜什么的?”高媛不甘心。
“更不行了。菜太费地了,要是种上一季菜啊,明年的麦子就更长不好了。”柴婆对于儿媳妇向她讨教种地的事情还是很满意的,一点儿都不藏私地告诉她种庄稼的种种事宜。
柴公在旁补充:“种豆子能养地,可咱们家得给主家交租子。每亩地一百五十斤麦子,五亩地就是七百五十斤。咱家种的这些地,只能这么种。”
高媛动起了别的脑筋:“爹,娘,咱们能不能去垦些荒地来种?”
柴公摇头叹息:“荒地一年打不了几十斤粮食,还得交税,回不了本。”
此路竟然也不通?高媛闭了闭眼睛,脑筋飞速地转着。说来说去,还是家里太穷了,没有来钱的道儿。
“娘,我听五里庄的秦管事说,他们村里有人在驿站打杂,一个月能挣几百文钱,还能有赏钱。我想着,驿站上人来人往的,都是些达官贵人,他们手指头缝里漏一点儿,就够咱们家活的了。咱能不能到驿站看看,有什么可以挣钱的?”
柴公沉吟道:“驿站倒是行,不过驿站的东西都让五里庄的人给包了,咱插不进手去。”
是啊,越是落后的地方,人们的地盘意识越重,谁让资源和机会就那么一点儿呢?必须牢牢攥在自己人手里。
“那镇子上呢?有什么大户人家吗?他们也要吃要喝。”高媛继续问。
“镇子上的人大多都有地,还有不少人有生意什么的,咱们有的人家都有,咱还得到人家那里去买东西呢。”柴婆叹气。儿媳妇一个劲儿地想办法给家里挣钱,可哪有来钱道儿啊?一年就这么几次,都是时家给的打工机会。他们这些人,祖祖辈辈都是依附着地主家过活,都已经习惯了。
和公婆商议无果,高媛是有些沮丧的。她发现贫穷的可怕之处,不仅仅是匮乏的物质,更会消磨人的斗志,限制人的精神。上辈子有句话叫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人人拿来当句自我调侃的话。可若是把这句话放在了自己家人身上,就变成了难言的苦涩。这苦涩如最浓的汤药,自口而入,延喉而下,盘踞着人的五脏六腑,侵袭着人的大脑,让人从里到外,自上而下,全都是苦的。苦的让人窒息,让人绝望。
夜晚,她在空间里安顿好了伐北,围着自己的微薄财产转圈。她必须让这些东西安慰一下自己的心灵,否则她连继续奋斗下去的勇气都快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