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七七并不是没有眼色的人,只有面对战神大人时会偶尔有想要欺负他的恶趣味才会故意跟他反着来,这会儿她察觉到南宫玉韬的情绪,只碰了一下那琉璃瓶便收回手来,笑道:“确定无误,是真琉璃。”
南宫玉韬将琉璃瓶收到身前来,嗤笑一声,“你别做公主了,改当古玩店铺掌柜的算了。”
孟七七方才下定决心,解决了心头大事,这会儿心情明朗,笑道:“那也不错嘛。”她一瞥眼,遥遥看到高志远从将军营帐中走了出来,因拍手笑道:“我回去啦——这处风水宝地便留给你啦!”
这株古树下的金水河畔,非但不冷,而且风景又好又安静。这几日来,她与南宫玉韬都挺喜欢呆在这儿的。
孟七七蹦蹦跳跳往上官千杀所在的营帐而去,路上鬼使神差回头望了一眼,却见南宫玉韬独自立在金水河畔,逆光看不清神色——他伸臂在河面之上,手握那只琉璃瓶,,似乎只要一个松手,那琉璃瓶便会破开薄冰沉入河底。
一阵风来,吹得他头顶的树叶哗哗响成一片,那声音隔了冬日冻得硬邦邦的空气传到孟七七耳中,不知为何令她脚下慢了半拍。
掀开营帐帘幕的时候,孟七七心里还乱七八糟地想着,看来是该物色个表嫂给变态表哥了,因他独自一人时的样子看起来着实不怎么快活……
“我回来啦!”孟七七笑着扬声道,一步踏入营帐中,抬眼就看到战神大人手撑额头坐在案几之后。
上官千杀听到她的响动后缓缓抬起头来,他的动作缓慢到几乎有些沉重,就好像有一座泰山压在他脖颈上一样。
孟七七没察觉,从外面一进来,整个人都暖起来了,她正忙着解外袍,一面笑问道:“高志远走啦?你们聊了好久……”她摸着自己耳垂又跺了跺脚,人已经走到了上官千杀面前。
她在上官千杀旁边坐下来,笑着拉他的手来碰自己耳垂,“是不是很凉?虽然在外面的时候还不觉得冷,但是……”两人目光对上的瞬间,孟七七忽然就忘记了下面的话。
上官千杀的手掌顺着她的力道静静捂在她耳畔,他温热的体温更令她觉出自己的耳垂上的凉来。
然而他的目光,却比她的耳垂更凉。
这样的目光,她曾经见过许多次——在战神大人看别人的时候。她曾经见过他与下属议事时的情景,他很少说话——战神大人原本就是一个很寡言的人,但是只要他淡淡一个眼神看过去,那些怀有私心的人无不战战兢兢。她原本还以为是因为战神大人在军队中的名声所致,直到这一刻,她自己第一次承受了这种目光。
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比积年的冰雪更冷,比刮骨的匕首更利,比千丈的潭水更静。
令人战栗、令人痛楚、令人不敢发出声响。
孟七七本就心中有鬼,在那目光下不由得便僵了一瞬。白着一张小脸,她小声道:“战、战神大人……?”在她这声低语之后,她感到战神大人的目光,以及整个人的神色,由冷厉转为了平静。
一种绝望般的平静。
她看到上官千杀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手撑额头,眉头紧皱,缓缓靠在案几上,身体都像是要蜷缩起来,修长的食指用力抵住右边眉骨处——那么用力,以至于指节都泛青了。
孟七七一下子慌了,他看起来正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幅样子。她慌乱地抚上他按住的眉骨处,不敢不用力又不敢太用力,“战神大人,你怎么啦?头疼?还是旧伤发作?”她急得团团转,平素的计谋百出忽然间变作了脑中的一片空白。
上官千杀喉咙中逸出一声极轻微的呻·吟,其中包含的痛苦之意,落在孟七七耳中,不啻于一声惊雷。
她猛地跳起来,因为惶急,声音都拔高变调了,像一根一扯就会断掉的细弦,“对对对,我去找高志远——他带了一支千人队来,总不会没有军医在。”她抬腿就想跑,手却被上官千杀牢牢握住了。
她垂眸,看到他缓缓睁开眼来。他眸中浓黑之色翻涌,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别哭……”上官千杀有些疲倦地看着她,唇瓣还微微泛白,却是勾唇笑了。
“什么?”孟七七迷茫地问了一句,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触手一片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