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七七吃饭那会儿就觉得战神大人今晚会有行动。一来他特意问了驿丞此地的行军司马是谁,按照她对战神大人的了解,没有关系的人他才不会去过问呢。这样问了肯定是要做点什么的。二来战神大人亲口说了明日便走。那要做点什么的时间只能是今天晚上。
但是他此前丝毫没有流露要告诉她今晚打算做什么的意思。
孟七七只好心塞塞地等待着,等到大半夜也不见战神大人有所表示,她不安地出来一看,咦,正好撞上了!
上官千杀带着孟七七同乘一骑快马,一路直往昭武校尉府而去。
昭武校尉左忠利已经歇下了,正搂着媳妇恩爱完后睡得正香,忽然就被自家门房的大嗓门吼了起来。
“小爷!小爷!不得了啦!”门房是原本跟着左忠利打仗的一位年老士兵,四年前在苗疆伤了腿,再加上年纪也大了,于是就退了下来。他从十五岁出外当兵,一直到如今年近六十,四十五年间不曾回过家乡。即便回去也不会有亲人还活着了。
左忠利调到定州来做昭武校尉的时候,便让他留跟着自己做了个门房。
“喊什么喊?喊什么喊?“左忠利压低嗓门吼着,小心翼翼瞅了一眼床上的媳妇,见她只是翻了个身没醒过来,他这才迅速爬下床来,一边披着外裳,一边快步走出来,怒气冲冲道:”闹什么呢?不知道我媳妇这怀着呢嘛,才哄睡着了。什么事儿啊?说!“
门房见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阎王脸,缩缩脖子噤了声,只拿手指了指外院门洞底下。
左忠利瞪了他一眼,“大半夜的你瞎嚷嚷。叫你说话你又不说话了。“他念叨着往门房指的地方看去。
这一看,他便愣住了。
左忠利揉了揉眼睛,往前走了好几步,又揉了揉眼睛,犹疑道:“……少、少将军?“
上官千杀如今已经官至辅国大将军。官场上的下属见了他都要称呼一声“大将军“,会到现在还喊他”少将军“的,都是从前就跟在上官军中的人。上官千杀执掌上官军已经有十多年,原本在他手底下的小兵,有不少已经分散到地方上做了武官。
比如这左忠利,他十年前就是跟在上官千杀身边的一个小兵,三年前在苗疆之战中崭露头角,带着一支千人队,以“上阵“斩杀“上获“。南朝打仗,以少敌多,是为”上阵“;斩杀敌方四分以上,是为”上获“。左忠利不过二十出头,有此功绩,那也算是少年英雄了。
上官千杀将他的战功如实上报。朝廷就封赏了一个“昭武校尉“的官职下来,派左忠利驻守定州。
那会儿苗疆战事尚未完全平定,左忠利爱打仗,不爱做太平官,就打算拒接朝廷这道封赏。还是上官千杀淡淡一句“定州,我父祖也曾驻守过“,便让他乖乖走马上任了。
左忠利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服气上官千杀。原本他是云州的一个小街痞,生就力气大得惊人,平日里横行霸道,寻常人也打不过他;他为人又有几分滑头,跟衙门里关系也走得好,是以官兵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少年时期在云州平县混得是风生水起,连临近的几个县都流传着他的“美名“。
直到十年前上官千杀带兵第一次抵御吐蕃进犯之时,左忠利摸小路抢劫民夫运送的军粮,被高志远带人绑了,捆送到上官千杀的将军帐中。
左忠利那会儿梗着脖子,朝着高志远咧咧,“你算什么英雄好汉?二十个打我一个!呸!有本事,一对一的来啊!“
抢劫军粮,那是死罪。高志远才不跟他啰嗦,报过上官千杀,就要将他推出去明正典刑。
上官千杀那会儿才十六岁,但已然杀气逼人,甚至比现在还要戾气外露。他冷冷看着左忠利,慢慢道:“好,我许你一对一的来。“他解了金盔,一刀挑开了左忠利身上的绳索。
左忠利小混混脾气,“只打有什么意思?得赌个彩头!我若赢了,你便须放我走。”
高志远嗤笑左忠利,“你赢不了。”不过这人还真有几分蛮力,他和一支二十人的小分队合力才能将他擒拿。当真就这么杀了,也有几分可惜。
上官千杀道:“好。我若赢了,你便入我军中。”
结果当然是上官千杀赢了。
左忠利倒也愿赌服输,自此留在上官军中做了一名小小的士兵。然而他到底是有本事,这些年跟着上官千杀南征北战也立了不少功劳,最后做到最高一级的校尉,也还不到三十岁。
他自己回想起来,也常对他媳妇说,当初若不是小将军慧眼识人,他充其量也就在平县做个小混混,鱼肉乡里不堪为用。能有今时今日,大半都要多谢小将军栽培。
所以左忠利原本平生唯一服气的人便是上官千杀。
成亲之后又多了一个——他媳妇。
此刻见本该是远在京都的少将军突然驾临,左忠利当真是又惊又喜,他自来定州为官,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上官千杀了。但是军队里一起厮杀过的交情,那可真是一辈子都未必会变的。
“少将军,您怎么、这会儿到这里来了?”左忠利确定了来人真的是少将军,当即大步迎上来,他脑子转的很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少将军您但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吩咐!”
孟七七跟在一旁,看左忠利对待战神大人如此态度,一面觉得“与有荣焉”,一面却又不禁更为蠢萌爹担忧。左忠利如今在地方上做着驻军首领,那可是朝廷的武官。可是很明显,若是朝廷和战神大人之间起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眼前这昭武校尉定然是站在战神大人一边的。
眼前一个左忠利,遍天下还有多少从上官军中走出去的武官呢?
也难怪朝廷中那些老狐狸虽然不知道历史走向,却仍是一致劝诫她爹要“收兵权”。
左忠利从初见少将军的惊喜中回过神来,这才看到他家少将军身边还立着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那少女穿一身绿色裙装,鬓间只插了一支珠钗,月光下,一张白净姣好的小脸好似也发着淡淡的光晕,实在是既美又灵动。
而且——那少女还牵着他家少将军的手!
左忠利震惊了!大半夜在自己家看到两年不曾见过的少将军都没这么震惊!成亲后小半年被大夫告知要做爹了都没这么震惊!
那可是少将军啊!左忠利跟了上官千杀近十年,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好好地走入他身边三步以内的。在来人走到距离少将军三步与四步之间的距离时,少将军就会看似很慢实则非常迅速得避开来。记得七八年前,他还见过南宫玉韬捉弄少将军,一定要接近他三步之内——结果最后被少将军用衣袖甩出三丈开外。
连同门师弟都落得这么个下场,从此以后军中便再无人敢摸老虎屁股了。
但是此刻,那少女不仅走入了少将军身周三步以内,甚至还与他牵着手。
左忠利自见到少将军之后,今晚第三次揉了揉眼睛——竟然不是他看错了!
孟七七见他目光在自己和战神大人之间转来转去,担心他一会儿眼睛就掉出眼眶去了。她举起手来轻轻冲左忠利晃了晃,“嗨……我是七七。”
上官千杀给她补了一个更得体些的介绍,“此为安阳公主。”
呀,是个公主。左忠利下意识要行礼,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安阳公主……那不就是从前的安阳县主?”
孟七七点点头。
左忠利登时礼也不行了,咧嘴笑道:“原来是你呐!”他心里还把孟七七当那个四岁小女娃,竟也没用敬称,“这么些年没见,你可长大啦!我当初在少将军军中,还吃过你送来的牛肉,尝过你带来的酒呢!”
孟七七:……卧槽!这样也行!
左忠利回味道:“我这些年,可再也没有吃过那么香的牛肉,喝过那么醇的酒啦!”其实十年前他只是个小小的士兵,几个月都见不到荤腥,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什么都好像特别香。等到他打仗立了功劳,做了官,能顿顿酒肉了,这些东西反倒不稀罕了。是以记忆中那样好吃的牛肉,那样好喝的美酒,竟是再不可得了。
他敞开了话匣子,很自来熟的跟孟七七叙旧,笑道:“你不知道,连我媳妇听我说起从前的事情来,都要感谢你。说是多亏那会儿你的酒肉,让我长得结实硬朗,干劲十足,这不,成亲才半年,她就怀上了……”
上官千杀警示性得清了清喉咙。
左忠利猛地刹住脱缰的话题,讪讪笑着打量了一下自家少将军的面色,往回找补道:“这个,我就是个粗人……公主您别见怪哈,别见怪。”
孟七七笑道:“你说的蛮有趣的,我为什么要见怪?”
左忠利原本瞅着上官千杀越来越黑的面色,内心默默流泪,他是要少将军别见怪啊。听孟七七这样回答,便见少将军面色缓和了许多,左忠利感到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有时间咱们再聊哈,我和战神大人找你有事情的。”孟七七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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