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头到尾都没朝这里看一眼,看来也没对萧庭报什么指望。
忽然之间厚厚的门帘子被从里面揭开,孙思邈皱着眉头走出来了。
“怎么样了!”李绩身子一晃,脱口而出,嗓音如同两片锈铁在摩擦。武昭仪也是迎了上去。
李大郎猛地抬起头,期待的望着孙思邈,却下意识的紧紧的攥住了萧庭的袖子。
孙思邈冲萧庭和裴行俭遥遥一点头,然后道:“伤口太大,溃烂流脓多日,人已然不太好了……”
这话说的还算是委婉,人不太好了。意思就像是后世的医生说‘人不行了’,尤其是从孙思邈的嘴里说出来,就等于给李敬业判了死刑。
呼的一下,李绩满头的长发竟然肉眼可见的朝上猛地一飘,所谓的‘须发皆张’就是这个意思,他身上穿的衫子。更是瞬间就被汗渍浸势,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似得。
李绩身子微微一晃,孙思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然后没头没脑的叫了声:“修齐!”
萧庭会意,情绪瞬间起伏太大,肌体短时间海量出汗,李绩又是这把年纪了,很容易导致猝死。于是从怀里摸出一颗吊命用的洛神丹,递给李绩。
孙思邈道: “英公先服下再说。”
李绩接过药丸,深吸一口气,稍微镇定了点,两指微微发力,把洛神丹碾成了几瓣,哆嗦着塞到嘴里,咀嚼了几句咽下肚子。
看到李绩这个样子。哪还有什么纵横三千里诛尽国敌大唐第一名将风采,纯粹就是一个因为小孙子要快死了。悲痛欲绝慌了神的老人。萧庭也不问,直接一掀帘子走进房间里,门口两个亲卫要拦,孙思邈摆了摆手:“让他去看看。”
萧庭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恶臭,房间里光线昏暗,一个半大孩子躺在榻上。就是李敬业了。
走进一瞧,李敬业双目紧闭,一张尖尖的小脸上面无血色,胳膊上的刀伤已经变成了一个看着很是恐怖的大洞,恶臭的脓血像是从伤口里一点点朝外冒出来。像是没有爆发完的火山口。一个下人正跪在边上,用布蘸着水不断的给他清洁伤口周围,不远处放着一个铜盆,里面的水已经变成了乌黑色。
摸了摸他额头,滚烫滚烫的,又翻了一下他眼皮子,瞳孔无神,鼻息更是忽长忽短,相当不稳定。
没什么再好瞧的了,就是不懂医的人也能看出来,这娃已经命在旦夕,随时都可能死。
转身出门,直接对孙思邈道:“药石已然无用了,动刀吧。把烂肉脓疮给剜了,说不准有条活路。”
“老夫也是这么想的。”孙思邈点点头。
“那还有什么等的,立刻动刀!”李绩道。
孙思邈摇摇头:“这孩子还昏迷着,高烧不退,而且伤口太大,动刀他十有**熬不过来。即便是动了刀,他也熬过来了,他那些腐肉毒血,恩,也就是修齐以前说过的病毒,要是已然侵入体内,十有**还要复发。”
在当时看来,‘感染’都是腐肉毒血导致的,孙思邈由于和萧庭讨论过,把一切会传染感染的现象,都用病毒来解释,不完全对,也差不多。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武媚娘在一边问。
孙思邈望着李绩,正色道:”英公,再不能拖,您得拿个决断了!”
很残酷的现实,医生告诉家属,你孙子要死了,不手术,最多还能活两天,手术的话或许能活,但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直接死在手术台或者术后并发症上,您得选一个。
要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不作为;要么就是亲手送他去死。无论怎么选择,李绩的晚年,恐怕都要活在自责的悲痛之中。
“要不,再让太医来瞧瞧,好歹想出个稳点的法子,哪怕先吊着命呢。宫里还有颗两千年的参,我去拿来。”武昭仪声音有点发抖。
“我……我那也有点保命的药……”李大郎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像是蚊子哼。
孙思邈不置可否,看看萧庭,又望向李绩。萧庭想了想,道:“我没给人动过刀子,逍遥派却却有一些这方面的要领禁忌,或许能有助一二,不过……”
话没说白,不过也没什么把握,只能略尽人事罢了。
“就按老神仙说的办,动刀吧。老神仙和修齐,两位不必多虑,只管放手去做。老夫杀了一辈子人,老天真要让我断子绝孙,那也是报应,怨不得谁,怨不得谁。”
李绩仰天长啸一声,伴着啸声,两行浊泪顺着苍老的脸庞滚滚而下。(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