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谁家的姑娘,也没有人来收尸?”另一位路人说。
大双想了想,说:“我知道找谁收尸。”她立马掉头,往郝家大院跑去。小兰要是一直在那儿,她这生意估计也是不好做了。
大双一口气跑到郝家大院门口,抬起手就“嘭嘭嘭”地敲门。“有人吗?快来人啊!快开门!”
一个老妈子磨磨蹭蹭地把门开了一条缝儿。“这大清早的,敲什么?你找谁啊?”
大双喉咙干得说不出话来,她咽了咽口水,说:“你们家一个丫鬟,她……她昨晚死在大街上了!你们快去给她收尸!”
“你大清早的瞎说什么?”老妈子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说。
“不信……不信你们就派人去看看!看看就知道了!”大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哪个丫鬟?我们这院儿里丫鬟可多了!没听说少了谁啊……”老妈子说。
“就你们那个阿莲小姐的丫鬟,她母亲肯定知道!昨天她母亲让那丫鬟跪在大街上呢!就是她死了!”大双努力地解释道,“你们赶紧去,不然我们生意还做不做了,死在人家门口多晦气啊!”
“你说的是……小兰?!”老妈子一脸惊恐,“嘭”的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快去收尸啊!难道你们不管了吗?那我只有报官啦!”大双隔着门大喊道。
“你先回去!我这就去问问!”老妈子在院儿里喊道。
大双叉着腰缓了缓,只好先回去了。她走到店门口,看见小兰还孤独地躺在地上,没有人管她。围观的人已经散去了一些,但又不时地有其他人围上来询问情况。大家都是凑热闹,长吁短叹一番后再离开,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并没有任何人愿意掺和小兰的事。
大双站在旁边,一直守着小兰。虽说她俩不熟悉,但好歹也算是认识,不多不少,也说过几句话。大双突然有点儿后悔,昨晚上临走的时候,要是把她赶走,她是不是就不会死在这儿了。想到这儿,大双立刻又清醒了,她自言自语道:“这关我什么事儿……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该劝的,我也劝过了,她不听,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大双不断告诉自己,这事儿跟自己没关系,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妹妹,我能做的,就是在这儿守着你了,等你家里人来给你收尸。”大双对着小兰小声说。
“就在那儿!”几个壮汉抬着一副担架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那个大婶儿,也就是阿莲的母亲。
“哎呀!这死丫头!是不是缺心眼儿啊!真晦气!”阿莲母亲用手帕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说。
“大婶儿!人都死了,就别再说这些风凉话了,要不是你昨天让她跪在这儿……”大双没忍住,帮着说了一句。
“呸呸呸!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是让她跪着,我可没让她去死!再说了,我家阿莲我还没找到呢!我找谁说理去……”阿莲母亲往后退了退,冲那几个壮汉说:“快!快抬走!”
“太太,那咱们抬去哪儿?”其中一个壮汉问。
“随便找个荒郊野外,找个没人的地方,挖个坑埋了吧!也算是对得起她了。”阿莲母亲很随意地说。
“怎么?你想随便把她扔了?”大双一脸诧异地问。
“你知道什么?这丫头是她家里人卖了换钱的,不会再管她了。我能把她埋了,已经是做得够多了……快快快,快抬走!”阿莲母亲跟着那几个壮汉一起走了,小兰在他们抬着的担架里颠簸着,显得既瘦弱又凄凉。
“唉……图什么啊?硬是要跪在这儿,死都死得不体面,也没人领情。”大双深深叹了一口气,又打了几盆水,把面馆儿门前的地面冲了又冲,想着去去晦气。
毫无疑问,这一天里来吃面的顾客,议论的话题都是小兰的死。这件事很快就被传得面目全非,有人说小兰这是见鬼了,有人说她是被人侵犯了才死的,也有人说,那是她自己想不开就寻了短见。整整一天里,大双听到了无数个被编造的故事,这些故事的共同点是离奇、凄惨和令人兴奋,但奇怪的是,大家好像真的在讲故事一样,兴奋早就大过了同情。
大双在这小面馆儿里忙活着,听了一天的故事,也感受到了这人间冷暖和世态炎凉。这些人吃下去的分明是热乎乎的面,可吐出来的却可能是冷冰冰的话语和血淋淋的刀子。大双更加替小兰感到不值,早知道结果是这样,还不如当初就跑了呢,难道还能有比惨死更坏的结果吗?
“人还是不能太听话,不然,一辈子就注定要任人摆布,任人宰割。”大双自言自语道。听阿莲母亲话里的意思,阿莲应该还没有被找到。大双现在回头想想,阿莲也算是个奇女子了,本以为她也是旧社会的产物,只会随着长辈的安排,苟且过一生。没想到,在封建大家庭里成长的她,竟然也有着这样的勇气和魄力。
大双心里希望阿莲跑得越远越好,最好是永远都别被找到。如果下次阿莲还来店里吃面,大双想着一定要给她加点儿肉,再跟她好好说说话,问问她这些天的经历和感受。
“去去去!别站在门口!”大双一抬头,看见一个流浪汉穿得破破烂烂的,站在大门口正中间发着呆。
大双赶紧拿了把扫帚迎了出来,“去去去!说你没听见吗?快走开!好狗不挡道没听说过吗?”
“人呢?人呢?人呢?”那流浪汉反反复复地小声念叨着。
“你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呢?快走快走!”大双不耐烦地驱赶着流浪汉。“一身酒气!一大早就喝多了?我看你也不像个要饭的,还有钱喝酒?”
大双拿着扫帚,在那流浪汉的身上拍打着,好不容易才把他赶到了一边。“你要是再敢站在我店门口,我可就不客气了,下次可就不是用这扫帚招待你了!”
流浪汉缩着脖子躲到一旁,脑袋在脖子上时不时地抽搐着。他看了看小兰殒命的位置,走过去坐了下来,只静静地看着地面。那地面被大双用水冲洗过,什么痕迹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