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跃下,其姿美然,翩若游龙,眉宇之间水波潋潋却是枯井一般,眼若星瞳晦暗不明。单手负于身后,说不出的寂寥之色。
既然如此,那当初又为何将他百般折磨,他弃在狼群之中不管不顾,甚至任着自己被他的儿子欺辱,这就是他苦心报复的结果?
诸葛肖瑶闻声倏而转身,癫狂的老眼之中忽的寂凉如水,双膝及地朝着柳如言重重跪下,颀长的身躯苍老而颓然,仿若枯松一般虽然精神依旧矍铄却早已掩不了老态。
“如言……”
柳如言一步一步走过去,身骨妩媚,一身红衣迤逦而行华贵万方。明明身为男子,却是单薄如女子一般,袅娜之间说不出的风情万种恣意盎然。
“不要这么叫我。”柳如言的声音凉如秋水,丝丝透着寒意,那寒意仿佛要渗进人的骨子里去。几步之间,他已经走到诸葛肖瑶面前,红袖略抖,森冷长剑已经划上诸葛肖瑶的脖颈,“我说过,若是我再见你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若是想杀我,那就杀吧。”诸葛肖瑶颤抖了下,昂藏的身躯却是往长剑那端靠的更近了些,“我答应过子午女帅一定要将养育成好男儿,所以我将你从那里偷出来,可是我不会教也不知道怎么教,只有以最严厉的方式对待你……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多说些什么,如今只要找到密旨,九五之位就是你的了!”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柳如言唇角噙笑,眼底蓦地闪过一抹狠辣!
长剑倏地一挥。
无人察觉,一抹身影飞快掠了过去。
长剑倏地拔出。
剑尖染着血,血一滴一滴的顺着剑尖滑下,浓稠的血液在干枯的地上晕染出大朵的血色,血色渗入泥土之中,再也不复踪迹……几滴温热的血,落在柳如言的脸上,白玉无暇的脸上有几点血说不出的残忍与瑰丽。以血染就的瑰丽,却是凄艳上了许多。
柳如言唇角噙着一抹笑,眼底却是分毫笑意也无,淡漠的看着倒在他剑下的壮硕男子。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总是伴随着那段不堪的岁月,如今的柳如言,如今这个任谁看着都丑陋异常的柳如言,就是拜这父子两人所赐。
杀他,早就在计划之中。
可是杀了他,心中却是没有半分愉悦,一如往日杀人一般。
诸葛寻喘了口气,口中不断有血呕出来。
转瞬间,他全身已经浸在血泊之中,脸上的刀疤愈发显的狰狞。他用着最后一分力气抬起头,“不、不要怪爹,一切、切都怪我,如、如言……”
沾满鲜血的手颤颤巍巍的往上伸着,尚未触及柳如言的衣袍,身体猛一痉挛却是已然软软趴倒在地。眼依旧睁着,定定的注视着柳如言的长靴,却是不再动了。
记忆一点一点的失去,身子像是被重重碾开似的沉重,心中却是从来没有过如此这般的轻松。是的,轻松呵。
那个被爹抱回来的孩子,龙眼般的大眼闪烁的玻璃球一般透彻的色泽,干净的不可思议,却也沉默的不可思议。当那双眼睛慢慢转移到他的面前时,他知道,他爱上这个小孩了。
爹说,这个小孩叫如言,是未来的皇帝。
他只知道他要得到这个小孩,而皇帝,他是得不到的。所以他要毁了他。
那一夜,如言哭的极悲惨,他第一次用仇恨的眼光看着他,那双黑色大眼的仇恨,却让他愈发疯狂,他不顾他的挣扎,当鲜血染满床铺的时候,身下的人已经开始慢慢沉吟,那样的声音,却是媚到骨子里。只要他属于他,他便做不了皇帝,他便不会成为那碰触不到的人。
一觉醒来,他的脸上多了一道狰狞的血痕。
一觉醒来,如言变了,昔日的干净的气息彻底被放浪形骸湮没,他变得恣意轻狂,变的可以在许多男人女人游走,妩媚而撩人,却又淡漠。他是真真正正的欣喜,这样的如言哪里配当一国之君,只要这般,他便可以时时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