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仁兄,既然错事已铸,那你又如何弥补呢?”
“我自然是……”
唇边的话声在回头时,嘎然而止,回过头来的唐浩然看着身后之人,对方是一个浓眉大眼,年岁经自己稍大的青年,面上的悲愤之状瞬间消逝,同时对此人生出提防之意。
“在下谭嗣同,字复生,湖南浏阳人氏,”
什么?谭嗣同!
对方的介绍让唐浩然一愣,他,他是谭嗣同!
学过历史的谁不知道谭嗣同的大名还有他的那首“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盯着谭嗣同,唐浩然好一会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上一次听他的名字,还是因其父接任湖北巡抚的缘故,而当时自己正在病中,自然无缘相见。
“这位仁兄……”
见对方似有些惊诧,谭嗣同全是一副不解状,难道他认识自己?虽在湖南自己还算有些名气,但在湖北,至多也就是家中故友或是知交好友知道自己,虽父亲刚任湖北巡抚,但自己已离家五年之久,难道此人亦是官场之人,否则又能会知道自己?
被谭嗣同这么一喊,唐浩然连忙施礼道。
“在下唐浩然,字子然!见……”
“你便是唐子然!”
双目猛的一睁,谭嗣同惊讶的看着面前这比自己还要上数岁的青年,他就是唐子然。
“著《泰西策》的唐子然!”
“正是在下拙作,让谭兄见笑!”
“唐兄谦虚,兄之大才,实令在下佩服,在下之所以来武昌,正是为了能向唐兄就西洋诸事请教一二!”
一杯热茶下肚,看着对面的唐浩然,谭嗣同突然想到了“自古英雄出少年”这句话!若是来武昌之前,对其更多是好奇,那么现在,在两人谈上近一个时辰之后,那么剩下的便只有佩服了,然而最令他惊异的是,其不单精通西洋,而且对国局亦极为了解。
“……总的来,现今世界就是信奉弱肉强食之丛林法则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强权既是公理,数千万言的万国公法,可用一声枪炮抹杀。”
放下手中的茶杯,唐浩然看着定定地出神的谭嗣同道。
“复生兄,所以今时国局就是国弱而为人凌,国弱而必为列强板上之肉!”
“那,子然,在你的书中曾详述各国由弱而强时,其外交纵横之用于国更甚于战场,既是如此,那若展以纵横之术,岂不能保我国朝之利?”
定了定心思,谭嗣同有些好奇的问道,在那本《泰西策》中各国由弱而强时,纵横术之用最为引人,尤其以普鲁士崛起更是惊人,完全处于各国包围之中,其却又能与各国作战时,而不受敌对国结盟之威。
“嗯……”
唐浩然笑了笑,在《泰西策》中用了很多笔墨讲述各国崛起过程中的外交策略,他就是希望让那些大员们看到外交的作用,而不仅仅只是李鸿章似的“先争后让”,所谓的争,也不过只是虚张声势的争。
“强国需要外交,他需要用外交去平衡国际关系,避免敌对国结成同盟,从而对已不利,弱国更需要外交,因为对于弱国而言,外交是其保障自己利益的唯一手段,不过相比之下,国朝现在之外交又是外交吗?”。
唐浩然冷冷一笑,至少直到庚子之变前,满清都谈不上有外交,甚至被人家欺负了几十年,对西方诸国的了解,仍局限于皮毛,若不然也不会闹出“向十一国宣战”、“杀尽在华洋人”的笑话,所谓的外交都是等到别人打上门来,见打不过人家,才慌作一团似的由海关或他国公使从中斡旋,然后呢?也就是认挨受打了。等到最后一张老虎皮被日本人剥掉之后,“我大清”便彻底的沦为板上之肉了。
唐浩然的反问,让谭嗣同的心头一沉,他便想到的《泰西策》中的“东洋补遗”,其所闻所见,确非于亲自赴日本游历,而是得之于日本留学生、外交官,日本维新以来历任政府最重外交,其外交官虽不为他国所重,但却使得日本能够游走各国间展以纵横术,笨拙的模仿、学习西洋现代外交,而反而国朝派出的外交官,旅洋十数年,所记所书不过只是西洋风情,于外交全无一丝用途。
“那以子然之见,当今国朝若欲求强,又当如何?”
良久沉默之后,谭嗣同却又试探着问道。
放下手中的茶杯,唐浩然迎着谭嗣同的目光道。
“复生兄可知先前弟因何而于街中痛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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