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把一根轴报到3万美元的天价,但汉华机械厂不能这样干。你是国家的企业,不能挣国家的钱,所以,设备的报价必须在合理的范围内。这个合理的范围,就是成本加上一定比例的利润,每一笔钱都要落到实处。
范世斌是个实诚人,一张预算表做得中规中矩,每一部分的材料、工时,都算得清清楚楚。那根主轴咬咬牙报了一个3000元的高价,这已经是让他觉得汗颜不已了。以他的观点,300块钱都已经有得赚了,不就是几个老工人干了两天的活吗……
“不会吧,老范,冰机主轴加工算了3000块钱?”林振华不屑地说道。
“对啊,小林,你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范世斌忐忑地说道。
“的确不太好。”
范世斌松了一口气,说道:“那我就改回来吧,我也觉得这样太坑国家了。你看改成1000块,是不是更好?”
“改成10000块吧。”林振华道。
“10000块!”范世斌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林振华到技术科来这一年多时间,范世斌一惊一乍的次数比过去几十年加起来还要多,以至于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林振华道:“当然,我还觉得报低了呢。”
“小林,你可别随口乱说。你看看工艺,不就是模锻、粗车、正火这些,我一项一项都算了工时的。我把工时已经是夸大好几倍了,就这也才算出3000来,你如果算到10000块,轻化厅能干吗?”
林振华眼一横道:“老范,你有点良心好不好?我和老胡画了那么多图,算了那么多条曲线,不算钱?”
“嗯……有理,可是这能算出多少个工时来?”范世斌犹豫道。
“知识无价,老范。”林振华道,“我跟你说个故事吧。过去,有一家工厂的电机坏了,找了一个工程师去修。那个工程师到了之后,在电机上画了一条线,说从这个地方拆开,里面烧断了,把里面的线换掉就可以了。后来,这个工程师向这家工厂要1万美元作为修理费,工厂很不理解,说你就画了一条线,就收1万美元?你猜工程师是怎么说的?”
“他怎么说的?”范世斌问道。
“他说,画一条线,收费1美元;知道在哪画,9999美元。”
范世斌点点头:“你说的也有一些道理,可是,咱们国家现在的规定就是这样,你算不出工时,就不能算钱。”
林振华道:“你就写上吧,计算切削曲线,2000工时,一个工时5块钱,共计10000元。”
“哪有2000工时,小林,你和老胡总共也没干多长时间吧?”
林振华道:“可以啊,谁觉得不值2000工时,让他自己来算。我还真不信了,让轻化厅把化工设计院那帮人都叫上,我看他们花2000工时能不能算出来。”
开玩笑,林振华和胡杨那都是高级技术人才了,尤其是胡杨,简直就是一种逆天的存在,他干一小时的活,普通技术人员起码得干10个小时。更何况,他们还有apple-ii这个大神器,化工设计院好像至今还没有配备电脑呢。
范世斌似乎有些明白了,他问道:“小林,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有些工时咱们可以夸大一点,这样整个费用就能算出来了。”
林振华道:“没错。老范,你也是跟着一块喝过酒的人,怎么就听不出谢处长的意思呢?她明确说了,这是厅领导的意见,只要我们的报价单写得天衣无缝,厅里根本就不会去重新算一遍。这是新设备,有些加工工艺也是全新的,谁能够挑出毛病来?”
“可是,到时候咱们用不了这么多工时怎么办?”范世斌又想起了一个新的问题,车间里实际使用的工时最终是要进台帐的,不可能做假。
林振华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就更好了,你看啊,汉华机械厂大搞技术革新,生产效率成倍提高。某型设备生产中节约工时若干,为国家节省了多少多少经费……说不定轻化厅还会给我们发一笔节约奖呢。”
“有理,我明白了。”范世斌大喜,抓起预算表跑回办公室修改去了。困扰他多日的难题终于被林振华解开了,范世斌觉得浑身轻松,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再算上几百个工时也不费力了。
林振华看着范世斌的背影,忍不住也叹了一口气:
“唉,又一个计划经济培养出来的老实人被我拉下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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