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远五味杂陈,从始自终,母亲什么都不曾问过,但显然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不于涉不过问,只是默默的表达了支持。
或许,正如她所说的,她等到了自己的完全成熟,终于可以安心的看着自己独自去面对这个纷乱的世界了。
蓦地,门铃响起。
“我去开吧,您上去看看爷爷,他刚才被我气得不轻呢。”
陈明远让母亲坐着,自己起身往玄关走去,打开门,星空之下,岑若涵翩然站在门口,在玫瑰色吊带长裙的衬托下,俏丽的身影无限美丽,一双细长的凤目里闪动着光芒。
“我就猜到你会先回这儿。”
岑若涵精致的月容间绽放出娓娓笑意,含着几分隐隐的复杂……
“我也猜到你会找到这儿。”
陈明远一笑置之,迟疑了下,指了指外面的庭院,道:“出去说话吧,爷爷在里头休息。”
岑若涵点点头,等他虚掩上门,就和他并肩往庭院中走去。
今晚的夜色很不错,没有了云层的阻碍,可以清晰看到繁星漫天,远离了都市的喧嚣,随着草丛中的蝉鸣以及树梢的飒飒声,一切都显得格外的苍茫悠远。
“说吧,又寻思着什么惊天动地的主意。”岑若涵身姿款款地走着,头也不转的问道,“舅舅的身子骨都那样了,你可别再让他老人家操心了。”
“我要是什么都不做,他只会更操心。”陈明远笑笑,淡淡道:“我想好了,接下来去甬城,那儿有一个区长的空缺。”
“甬城?”岑若涵猛然停住脚步,转过头,那张俏脸上已然遍布惊急之色,质问道:“你脑子没昏吧?这节骨眼还跑去甬城,那儿现在可是火坑”
“我都知道,但还是得去。”陈明远面不改色道。
“你”岑若涵恼怒不已,兀自劝道:“你到底在想什么?现在真不是你该逞强的时候,任天平都已经载了,你难道还想……”
“别说了,姨。”陈明远径直打断,“我决定了,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会一力承担。”
“你拿什么承担?万一出了事,还不是我和你妈他们忙里着急的你这臭小子”岑若涵一阵气结,忍不住扬起手作势就要给他一个爆栗,但觑见他眼中的决然,芊手戛然停在了半空中,片刻后不由一阵泄气,摇头无奈道:“唉……你翅膀硬了,要往哪飞,谁都拦不住了。”
陈明远半开玩笑道:“我再能飞,也逃不出姨你的五指山。”他偏头环顾了一下老宅的庭院,感怀道:“小时候,每次念书倦了想偷跑出去,都是被你给堵回来的。”
岑若涵略有些恍惚,旋即灿然一笑,“嘴上没说什么,当时心里指不定多埋怨姨吧?”她拂了一下被夏风吹得有些散乱的丝,望着老宅的每一个景物,那段明媚纯澈的时光仿佛就在昨日那么近。
只是,记忆中的那个内向腼腆的男孩子,却早已渐行渐远了。
思绪连篇之际,两人皆是默默无声,过了一会,陈明远再次直入正题道:“姨,你回头再帮我带句话给舅爷吧,别再一意孤行、执迷不悟了。”
岑若涵默然以对。
都说权力容易让人迷失,这话准确的体现在了岑瑞文的身上,几年前,岑瑞文无论对亲人还是对同僚,都是谦和有礼,对待不同的意见,也大多从善如流;但自从岑瑞文全面执掌了中海市、晋升政治/局大员,反而逐渐偏离了轨道,刚愎自用可谓是如今最贴切的诠释,甚至对陈老爷子的提点,也时常不大放心上了。
岑若涵不止一次担心过,权欲的膨胀,会让父亲彻底的走入歧途
“任天平还仅仅是开了一个头,如今紫禁城里的那些人,野心远比我们目前看到的更大”陈明远一字一句道:“别忘了,当年何向东刚进京的时候,也没多少人看好他,那些老资格的大佬更是不屑一顾,认为他不过是一个过渡性质的傀儡,但后来又怎么样,那些如日中天的人相继被何向东拿下,成了一块块垫脚石,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人,其实都适用……”
“别说了,明远”岑若涵的脸上闪过挣扎之色,秀拳攥了又攥,最终肃然道:“我懂你的意思……我爸那儿,我会不惜一切去劝说的,你都能为家里作出这么大的牺牲,我也不会让他有事的。”
顿了一顿,她抬起眼帘,定定的看着陈明远,忽然走上前两步,敞开手环抱住他的腰身,把螓埋在他的胸膛上,喃喃低语道:“还有你,答应姨,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另外,新婚快乐啊,臭小子。”
陈明远错愕语塞,可惜,他却是没看到在苍茫幽夜中划过的那颗晶莹璀璨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