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卿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这样盯着一个人看是很失礼的,将书送还到他手中,顺便看了眼书名。
“《洛阳伽蓝记》?”竹卿问道,“难不成公子向佛?”
“非也。我从未去过洛阳,这书中所写刻画精细如在眼前,如同亲见一般,就当做心理的补偿了。”
“原来是这样。”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本地十月出行,可得带把伞。”
“哦?这是为何?”
“雨季到了,常常阴晴不定,变天极快。”
“多谢公子,回头我就去买一把。”
“姑娘若不嫌弃,我这伞就借与姑娘。”
竹卿才看到他另一只手中还拿了把伞。
“不用了,我看公子身体并不好,免得公子淋雨。何况,是我先碰掉了你的书,又怎好要你的伞。”
他接过书,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微微一笑:“我自幼病弱,十几年来也习惯了,姑娘何必客气。姑娘英气潇洒,我不及姑娘。”
竹卿听到自己戳到了旁人的痛处,歉意更深了些:“并非我有意冒犯公子,公子多心了。”说罢看见他手上一块泥,似乎明白了什么。从他手里拿过书一看,书的背面居然沾了一块泥,再看刚才书掉下的地方,果然有一块脏污,竹卿道:“我弄脏了公子的东西,应该赔给你才是,可我今天出来的时候没带钱。这样吧,你家在哪住,我明天再买一本新的赔你。”
他笑意更浓:“姑娘大方,一本书不值什么。”
“不行。”竹卿有些着急,“我……我爹跟我说过,弄坏了人家的东西一定要赔的。你就说吧,明天我一定赔你。”
“既然如此,哪里敢劳动姑娘送上门,我当亲自去拿。”他道,“明日未时,我去找你就是。敢问姑娘在何处下榻?”
“迎春巷惠风客栈,我叫周楚,你跟客栈伙计说我名字就行。”
“在下沈则。”
“那你明天记得来啊,我有事先走了。”竹卿还有一件事要办。
沈则略施礼:“姑娘自便。”
看着竹卿离去时轻快的脚步,沈则露出羡慕的神色来,又想起自己的身体,无奈的摇摇头,将手里的书收好,反方向离去。
信鸽送出去已经几日了,今天先看看有没有动静。竹卿知道没有这么快,但万一呢?早知道结果心里也早点有数些,还能给师父一个惊喜。
那家急递铺离这儿并没有多远,竹卿几天下来,路已经认得差不多,抄近路绕进几条小路,眼前就是急递铺了。
询问了一番,信鸽最快也得后日才到了。“在天上飞也这么慢。”竹卿小声责怪。
其实是她自己心急了,除去来回的路程,岑山那里也得一天的时间做准备,怎么能这么快。
回到客栈也已经不早了,竹卿并不着急睡下,师父还在都尉府的院墙上趴着呢!
老天保佑师父一定平平安安的才好。竹卿双手合十,对空祈祷着,也不知道自己平日从未去烧过香,此时临时抱佛脚管不管用。
临走时青池说不用等他回来,不管结果如何明天一早再商量,让竹卿早点休息,竹卿虽然着急,也只能等明天再说。
睡梦中仿佛听到雨打窗台的声音,滴滴答答地响,竹卿强忍困意看了一眼窗户,好在窗户都关的很牢不会有雨水打进来,再看一看更漏,已经后半夜了。
她脑海中突然有一句话蹦出来:“十月出行,可得带把伞。”随着这句话想起的,是沈则那张笑脸。
竹卿摇了摇头,怎么想起他了,莫不是自己欠了人家一本书,债主心里惦记?
他不会是这么小气的人吧。那么斯文和气的人,跟平日见的都不一样。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子,脆弱的如同一张发皱的宣纸,一碰就要碎掉。脸色苍白,不见一丝红润,身体单薄的一推就会掉进河里一般,才十月的天气,自己也只不过多穿了件夹衣,他却披了件斗篷,还是带着风毛的斗篷,在来往的人群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如果这位翩翩公子和自己打起来,竹卿敢保证,她只需一招,就能让他立刻躺在地上求饶。
竹卿得意起来,怪不得他要带把伞,这样的病秧子淋场雨回去他家娘子非得急疯了不可。
淋雨!
竹卿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她怎么忘了师父了!不知道师父回来没有,她靠近隔壁的墙,轻轻拍了拍,压着嗓子喊着:“师父?师父你回来了吗?”
隔壁立刻传来声音:“刚回来,我没事,快睡吧。”
是师父的声音没错,竹卿放心的躺下,等明日一早就可知分晓。
外面的雨声更加喧嚣,雨天似乎有种魔力,让人不自觉的会放松。
一觉醒来,雨声已停,雨水洗涤过的天格外的清亮通透,鸟叫叽喳声比平时清脆了许多。竹卿站在窗前深吸一大口空气,清冽的空气中夹杂着雨后泥土的气味,还伴有楼下早餐的香味。竹卿肚子咕咕响,洗漱完直奔楼下打算要两份早饭再去喊青池起床。到了楼下青池已经端坐在桌前了,喝着面前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竹卿坐下拿起一块饼咬一口:“您起得好早啊。”对着伙计道:“再上一碗豆浆来。”
“好嘞!”话音刚落,一碗豆浆放在竹卿面前。
“这也太快了…”竹卿看着来去自如手里嘴里都不停歇的伙计感叹道。
她正张嘴要问,青池一个眼神制止了她:“先吃饭。”
耐着性子吃完早饭回到房里,竹卿抢先开口:“是他吗?”
“不知道。”青池很淡定。
“啊?”
青池依然很淡定:“可能是我去晚了,也可能是你说的这个都尉没有出来过,没见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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