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多,该给的也是毫无疑问地倾尽了——他作为帝王,原是没什么可以许给她的,然而他已把能许的,不能许的皆许了个遍了,真是叫人感动得发恨。
身边的一个女声赞不绝口道:“皇后娘娘这是往未央宫去呢。”沈涣栀淡淡回眸,挑眉道:“不是卧凤宫吗?”眼前的女子,正是夏柔欢夏婕妤。夏柔欢未想到沈涣栀会与她搭话,惊愕之余笑着答道:“回昭仪娘娘,王说卧凤宫晦气,改叫皇后娘娘住未央宫了。”
眸子发紧发酸,她曾经心心念念的地方,被那个男人以一句“晦气”而轻易地丧失了意义,变得不值一提,而另一个象征着权势地位的地方竟赫然崛起,光鲜无比,果然了,她的期盼与等待只在于庭城的金口开闭之间。
夏柔欢仍谦和地笑道:“未央宫那里已是好的了,妃嫔们明日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昭仪娘娘切莫忘了。”星河轻轻瞥了她一眼:“昭仪娘娘怎会忘了?婕妤怎会这样想?”沈涣栀开口:“多谢婕妤提醒了,本宫明日定然按时到。”
夏婕妤舒了口气,弯了弯身子:“那,嫔妾先告退了,天冷,昭仪早点儿回宫吧。”身后的人也都诺诺道:“嫔妾告退。”
沈涣栀眸光流转,落在星河身上:“我们走吧。”星河略有疑虑,终于道:“娘娘您明日真的要去给皇后请安吗?”
挑眉,沈涣栀淡淡道:“缘何不去?”星河叹口气:“宫规如此是没错,可新后唯有十四岁,要您卑躬屈膝地给她请安,实在是难为了。”沈涣栀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宫里,从来就不是依靠着年龄大小而定尊卑的,你在这宫里也有了些年头了,难道不知道吗?星河啊,有时,我们除了认命以外别无选择。”星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阳光穿透云朵照在头上,格外地轻柔温暖。
软轿上,沈涣栀又回头望了望这身后长长的宫路,已经走到了这个份上,难道还有机会回头吗?不管怎样,她都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到底了,即使人世多变,难以捉摸。
夜间传来消息,王今日宿在未央宫了,沈涣栀闻之只是一笑了之,待下人走了,泪才流了下来。星河与月湖小声地劝阻着,一面防着外人听见,一面内里又急得很。沈涣栀却将她们打发了,和衣睡下,任凭哭累了困意来扰,也是久久不肯合眼,终于撑不住,合上眸子,又留下两行清泪。
她终是要慢慢习惯没有他的夜。
第二日清早,月湖为沈涣栀拿来了艳粉色宫装,沈涣栀却摇头,选了件不大显眼的藕色宫装,也未在外披一件狐裘,只是拿了浅蓝色夹袄。
难得的,沈涣栀免了轿撵,步行前往未央宫,身边也只带了月湖一个人。一路上,月湖笑着哄沈涣栀开怀:“星河那丫头今儿又是贪睡了,昨夜里还瞎念叨着什么花啊草啊的,扰得奴婢也醒了来看她,这叫手下人知道了可怎么好。今儿早才看见,堂前的雪梅一宿的功夫竟开了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星河的功劳。”沈涣栀知晓她的心意,也只是笑笑不语罢了。
未央宫中,静心正位高作,眸如星辰,唇似胭脂,面容姣好。沈涣栀行了常礼:“请皇后娘娘安。”静心笑笑:“沈姐姐,坐吧。”沈涣栀落座,才发觉身边女子已一应全了,无一不鲜艳着,个个笑对着静心,那模样与从前沈涣栀一人独霸时是截然不同的。
忍不住想,若今日坐在这位置上的当真是她,又不知是怎样的尴尬场景了,果然了,她终究是不被人所信服的。不错,一个无才无德无家世的女子,怎么配坐皇后之位呢?
静心一见她便笑着说着停不下:“本宫在乾国时听闻昭仪一封书信搅得石龙大军鸡犬不宁,坏了阵脚,可有此事?沈姐姐当真聪慧。”沈涣栀一怔,气氛也随之凝固了,每个人的眼都满腹狐疑,继而笑笑,沈涣栀道:“原是没有的事,皇后娘娘听谁信口胡言的?”静心微愣,然后道:“石龙将军战败后来过乾国,与皇兄讲过此事……”身边的嬷嬷猛地轻轻碰了碰静心的胳膊肘,静心便突然噤声了。
沈涣栀笑如春日里的盛世牡丹般雍容:“如此,怕是皇后娘娘听错了。原是王的意思,不过打着臣妾的幌子罢了。料想臣妾一个深宫女子,哪里来的本事如此?”静心也道:“沈姐姐说的是。”然而神色已不自然如从前了。
轻轻浅浅一蹙眉,沈涣栀与月湖不约而同地对望。
乾国与石龙果然互通有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