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精美的真丝锦缎在柔止面前展了开来,质感柔和的绉纱,精细的捻丝,微微凸起的波纹,宛如月华投射在春江碧水,在万盏宫烛中闪烁着鳞形的花纹和波光,被风一吹,美得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柔止说不出心中的震撼,只是颤颤地伸出手,就像抚摸着一件世上最珍贵的瓷器,不,或者说比瓷器还要珍贵的宝贝,过了好久,她才轻轻闭上眼,笑着从胸口长长吁了口气:“是啊,终于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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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宫阙的春夜向来容易起雾,柔止小跑着出了尚宫殿时,只见溶溶的雾气正笼罩在鳞次栉比的金瓦殿宇上,月色迷离,淡淡的光辉穿雾而下,走了没几步,头发和衣领已经有些湿了。柔止停了下来,展开双臂,披帛迎风,正要闭上眼舒舒服服闻一闻那带着湿润气息的梨花香,忽然,眼睛不经意一瞥,只见不远处的湖岸边,一个女人正背对着她蹲在那儿,手里折了几只小纸船,好像在许愿。
女人梳着牡丹髻,穿一件翠色的锦缎上褥,摆下的裙带长长拖了一地,洁白的梨花纷纷扬扬飘下来,簪在她的头发上,一错眼,便有些不像真人的感觉。
柔止仔细一看,赶紧提起长裙走了过去:“采薇?”
采薇就像没听见似的,只是将手中的一只只纸船轻轻放到水面,烛光闪烁中,呆呆地看着它们出神。
“采薇,这么晚了,你……你为什么在这里放这些纸船呐?”柔止在她身边慢慢蹲了下来,小心翼翼问道。
采薇依旧没有吭声,过了好半晌,才冷冷一笑,从岸边慢慢站了起来:“这么晚了,你不也是没睡吗?”说着,她垂下睫毛,淡淡瞟了柔止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柔止看看湖里的船,又看看采薇,忽然,她想起什么似的,也站了起来:“采薇,难道……难道你还在恨我吗?”
她看着她,喉咙有些发颤,采薇脚步一顿:“恨?”忽然,她转过身笑了,不知是自嘲还是讽刺,她看着柔止:“我恨你?我恨你什么?是恨你险些让他沦为刀下亡魂?还是恨你让他没死成,只是贬放外地而已?”
柔止瞳孔一缩,不自觉虚晃着步子,连连后退两步。
采薇再次冷热一笑,然后高抬起下巴,看也不看她一眼,扯起步子就往前面的昭德宫方向走去。
烟雾蒙蒙,湖岸边的石灯笼在夜色中发出迷离而昏黄的光晕,拉拉扯扯的,将两人足下的影子越扯越远,越扯越来……
柔止木偶似地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潮湿的湖风吹打着她的脸颊,也不知站了多久,她才弯下腰,拣起岸边一只还没放的小纸船,蹲于岸边,也将它顺着水流方向轻轻放了下去。
回到寝房的时候,夜半的更鼓也不知敲了多少下,柔止一步懒似一步地走进里间穿廊,捶了捶右边的肩膀,刚刚无精打采找把椅子坐下,忽然,她抬头一怔,却见穿廊的轩窗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着手,一动不动立在那儿。
他穿着件石青色的织锦云纹宫袍,银丝滚边的绣花交领,上面翻出一圈白色的中单,垂感厚重的深色下摆在微风中微微舒展着,映着窗外一撇月影儿,从侧面看去,失真得竟不像个尘世中人。
柔止呆了一呆,站起身,正要朝他行个万福礼,忽然,他又转过身来,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游移片刻,然后走上前,一把捉起她的右手:“走,朕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