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父亲迟疑不交出张温,此二人一怒,率兵冲杀进来,治吾恽氏一个包庇叛逆之罪,到那时,恽氏之覆灭只在朝夕之间矣。”
恽泰知道恽清说的有理,只是他也有自己的顾虑,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汝之所言为父岂能不知,只是张氏与我恽氏有世交,温儿日前又以晚辈之礼前来拜会于我。
今日他家一落难,我就马上将其交出,这件事传出去了,吾必声名大损,于吾恽氏也是大大不利呀。”
“当日你也曾对为父说过,恽氏一门根本在名,若是吾名声有污,那可如何是好。”
恽泰边说脸上边充满了愁思。
恽泰这个人自小饱读诗书,再加上他一辈子因为出身名门顺风顺水的,所以他这个人的性格有些迂腐和优柔寡断。
恽泰的担忧也不能说没有道理,实在是现时代的人对义一字看的太重。
他今日要是将张温交给徐琨了,的确是对其声名的莫大损伤。
恽清性格温婉,她听后柔声劝道,“往日吾劝父亲爱惜羽毛乃是为了防止来日大祸,现今大祸就在门外。
若是父亲因为声名二字而视之不见,大祸即刻就会进门,到那时,再好的声名又有何用呢?”
恽泰听了恽清的这番话后无力坐下。
他虽有些迂腐但也不算蠢笨之人,他知道到了这一步,今日他只能在声名和生命中选择一项了。
他沮丧地摆摆手,对恽清说道,“温儿就在内堂,就由你将其带到门外吧。”
他已经决定将张温交给徐琨、程普二人,若再由其亲手送至门外,他都不知道这张脸往哪里搁了。
他的几个儿子又恰好在外游历,那么现在只能由恽清亲自将张温送出去了。
恽清得到恽泰的首肯后,她带着婢女和家兵入了内堂,她命家兵制服了张温的护卫。
而后她从婢女怀中接过,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小脸发白的张温。
她将他抱在怀中,在婢女与家兵的护送下一路朝大门走去。
张温还是个八岁的孩子,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身边的护卫就被恽府的家兵全部制服。
那副犹如对待仇人般的样子,与其刚来恽府时,恽氏上下的热情好客油然不同。
而如今将他抱在怀中的恽氏姐姐,与其初见她时一般无二。
还是那么的温婉,还是那么的知书达理,张温还感觉到恽清抱着他时,怕他害怕,还用她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在往大门走去的路上,下人们见到恽清怀中的张温之时,就像看到瘟神一般,吓得纷纷低下了头。
一路上还有一些细微的闲言碎语飘荡到张温的耳中,他自小聪慧,这让他意识到,他的家中定然出现大变故了。
不然这些下人怎么会敢这么看他,不然这些下人怎么敢议论他,不然恽清又怎么会突然制服他带来的护卫。
这让张温一下子就慌张了起来。
他再聪慧,也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而已。
他小手拽住恽清的衣袖拽的紧紧的,他用惧怕的声音问着这个,往日与其亲近的恽氏姐姐。
他害怕的地说道,“女郎今日欲抱杀我耶?”
张温的这句话,突然就击中了恽清内心的柔软之处。
她低头看向怀中满布着害怕之色的张温,眼中一下子就出现了泪水,只是强忍着不让其掉落。
她没有回应张温,在停顿一会儿后,继续向前走去。
张温只是小孩,他此时已经被吓怕了。
他在猜测在自己可能遭遇什么后,六神无主,震颤不已。
这时他突然想起他来时张允对其说的话,他马上对着恽清说道,
“温儿曾听闻女郎有君侯有竹马之情,女郎帮我求求君侯好不好,我不想死,你求的话君侯一定会听的。”
张温脆生生的声音响荡在恽清的怀中,这句话张温连续说了好多遍。
而张温每说一遍,恽清心中的悲苦和慈悲就多一分,但她终究没有回应张温。
在不久后,恽清已经抱着张温来到了大门前,张温连续说了好几遍那句话,但恽清一直没有回应。
张温可能因为疲累,可能因为绝望,现在已经不再求,而是闭上双眼,等着接受他接下来的命运。
在大门前,恽清停住了脚步,她很快命门房打开了大门。
在打开大门之后,率先出现在恽清眼中的是两名带头的武将,而他们的背后,则是一队队横刀静立的士卒。
大门缓缓打开,门外上百双的目光也都一下子聚集到了恽清身上。
下一刻,一袭白衣踏槛而出。
在恽清抱着张温向徐琨走去的路上,全场的目光都在审视着她。
目光中有不忍,有幸灾乐祸,有担忧、有不屑,众多目光汇聚在恽清的身上,而恽清始终保持着一副温婉守礼的姿态,
脚步优美,且没有一点迟疑。
恽清走到徐琨身前,将张温放了下来。
徐琨见状命人上前准备羁押张温,在张温即将被押走的那刻,恽清突然抱住了张温,在其耳边耳语了一句话,
这句话让那个小孩暗淡的目光,瞬间出现了一丝光彩。
恽清向他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