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都不敢来禀报,就是害怕陛下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震怒。然而有些事情是不得不禀报的,这是他们钦天监的职责。所以他这时候,早就已经做好了陛下震怒之后迁怒他的准备,尽管他已经先请求陛下赦免他无罪。但是看眼下……
这一眼看过去之后,他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很快地低下头,天颜是不能直视也不可冒犯的。他也是太惊讶,导致失态了。好在陛下并没在意,似乎也并没打算处置他。他擦了一把自己额头的汗,正打算退出去,轩苍墨尘还未吭声,轩苍逸风却猛然开口道:“站住!”
这语气很不好,十分急迫,也是轩苍逸风从未有过的冷冽。
“风王殿下!”钦天监吓了一跳,很快地跪下,等待着轩苍逸风的吩咐。毕竟如今,陛下无子无后,后宫里面连个宫妃都没有,加之陛下对风王殿下向来爱重,若是三年之内,陛下还是没有子嗣,那这皇位大概得落在风王殿下的头上,所以风王殿下也是不可得罪。尽管谁都知道,对于这样的天下掉馅饼,旁人可能会高兴,但是风王殿下是决计高兴不起来的。
轩苍逸风俊逸的眉梢皱起,星眸冷冷地盯着对方,寒声开口询问:“这个命格,没有办法破解吗?”
世上许多人都有不好的命格,或者是在特定的一些时期比较不顺畅,但是有不少在满足了特定的条件之后,是可以改命的。所以,他这时候算是还抱着最后一分希翼,无比盼望着这个结果是可以被更改的。
不仅仅是为他自己,更是为了皇兄。
皇兄这么多年来对他,当真是没有半句不好的话可以说。他岂能就这样平静的接受这些人说他只剩下三年的时间?对这样的结果,皇兄能够淡然处之,淡然面之,但是他不能。
他这个问题出来之后,钦天监立即俯跪下去,语带悲呛地开口道:“启禀风王殿下,命中许多东西能改,运道也许都能改,但唯独生死劫,不能改!”
生死劫就是一个人命里的定数,常言道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旁的东西也许都能改,但是生死劫,却是半点都改不得。
他这话,就等于是判定,轩苍墨尘三年之内,必然会死。
而说出来这句话之后,他自己背后的冷汗也冒了出来,帝王能够容忍自己一次对他生死的判定,但是未必能够容忍第二次。可,他没想到,他这话说完之后,轩苍墨尘非但没有半点责怪他的意思,反而温声笑笑,劝了轩苍逸风一句:“你也不必为难他了,若有办法可以改,不必你说,朕相信,钦天监的人也会做好!”
“陛下圣明!”这句话钦天监说得非常诚恳。他们轩苍与其他权臣当道,君臣争权的情况,完全不同,他们这个国家,是上下一心的,君王做任何事情都是为自己的臣子、百姓筹谋,而百姓臣下同样如是,一心一意地忠心于陛下,辅佐陛下。陛下是他们轩苍这几百年来,最出色的国君。
将他们轩苍带到了如今的强国地位上,这是轩苍皇室历代君王都没有做到过的事情,故而百姓和他们这些臣子都以有这样的君王为荣。眼下陛下有可能出事,他们比任何人都要心焦,何须风王殿下多言,要是有改命的办法,他们早就做了,岂会等到风王殿下开口?
轩苍逸风听了轩苍墨尘的话,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没有再开口,尤其那钦天监行礼之后退下了。
钦天监走到门口的时候,轩苍墨尘忽然开口道:“爱卿,此事……”
他只说了一个开头,钦天监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立即恭敬地弯腰开口道:“请陛下放心,这件事情钦天监中所有的人,都不会透漏出去一个字!”这样的消息,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放出去一点风声,就会让有心人有机可乘,钦天监并不傻,这当中的轻重,他还是知道的。
“退下吧!”轩苍墨尘颔首,声线温雅如旧。
“是!”钦天监躬身离开。
待到这寝宫之中只剩下轩苍墨尘、轩苍逸风和墨子渊这三人。墨子渊蹙眉,看了轩苍墨尘一眼,担心地道:“陛下,此事……”
“此事不必再论,也不要透漏出去一个字,以免动摇国本!”轩苍墨尘温声吩咐了一句,将墨子渊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墨子渊登时沉默了,他忽然也觉得自己心头哽得难受。
这一路走来,陛下所有的选择,都被他看在眼中,他看见了陛下的无可奈何,也看见了陛下的狠辣决绝。事到如今,当情形到了如此境地,这时候就是苍天,恐怕也难断这是得是失。但是,他却莫名为陛下觉得不值。陛下若是没有爱上洛子夜,那么事情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皇陵也断然不会出事。
他长长一叹,到这时候,到底也不再开口了。
却是轩苍逸风铁青着一张脸,看着轩苍墨尘道:“皇兄,你不要听这些人胡说八道,什么命不过三年?您的身体好得很,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命理之说,从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您不必太往心里去,谁说就不能人定胜天呢!”
他这话说出来,事实上他自己都并不知道,他是在安慰轩苍墨尘的,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毕竟,无忧老人这么多年来的判定,从来都没有出过错,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质疑无忧老人的判定,等同于质疑天命。
轩苍墨尘对他的话,倒是不置可否。只是看他的眼神,却渐渐幽深了起来,沉声道:“逸风,从前政局上的事情,你不愿意管,朕可以不勉强你。但如今,为了轩苍的国本,你不得不管了!”
他这话一出,轩苍逸风喉头一哽。
事实上他也是轩苍皇室的人,他身上同样肩负着皇室的责任,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皇兄在操持,他从来不管不问,这原本也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如今皇兄说出来这样的话,纵然他心中并不情愿,但是他也没有脸面拒绝。
可,他真的要放弃如今的肆意潇洒、快意江湖,和如此宁静快活的人生,开始将自己投入到政局阴谋之中、天下重任里头来吗?他很清楚自己的不甘愿。
对视之间,他并未说话。
最终是轩苍墨尘看向他,温声笑道:“怎么,还要皇兄跪下求你么?”
“臣弟不敢!臣弟遵命!”轩苍逸风很快地跪下,应下了这么一句。他面色惨白,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羞愧。他太清楚皇兄方才的那句话,并不是威胁他,也不是一句玩笑,而是他不答应的话,皇兄真的会为此跪下求他。同样都是轩苍皇室的人,皇兄身上承担的,和他愿意承担得多太多。而相比自己,实在太少。他如何能不觉得羞愧?只不过……
他应下这话,眸色幽深,轩苍墨尘似能看透他心中所想,轻笑了一声,开口道:“起来吧!你要记住,皇陵的事情,虽然是洛子夜所为,但一切因朕而起,朕并不怨怪她,朕希望你也不要!待到你登上皇位,朕也不需要你为朕报仇,这一世,不管造化如何弄人,终归是朕欠她比较多,你可明白?”
他这话一出,轩苍逸风霍然抬起头。
皇兄竟然知道,自己方才是动了报仇的心思。是啊,自己最亲近的兄长,因为洛子夜而出事,这样的事情让他这个做弟弟的,如何能容忍?他又如何能克制着自己,不起复仇的心思?不管这件事情发生的过程多么曲折,但因为洛子夜毁了皇陵,犯下风水大忌,惹来无忧老人和钦天监的判定,这是事实。他根本不可能视若无睹!
可是皇兄却说,即便他登上皇位,也不需要为皇兄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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