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饿了,要去吃饭了。“她盯了他一阵,忽而猛地抽回自己手指,费力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往前走。
她脚步虚浮,小腿哗哗直抖,右手食指上还残留着某种灼人的温度,一路烧到心里。
高访坐在地上,看着她的背影,笑了,自己也起身,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已经晚了,还在营业中的食店寥寥无几,小法医一路乱走乱撞,倒真叫她找见一个面馆。面馆隐在一个小街巷里,朦胧胧一点暖光,门脸不大,仿古样式,木门木匾木窗,硬木匾额上劲瘦洒脱四个大字:一面之缘。
屋前另立一杆,扯了快红布招子,上书规规整整一个“面”字。
细格雕花门大开,门板上花纹各异,笔触传神,店家为了挡风撂着个暗红棉布半帘,两人掀帘进去,屋内木桌木椅,温暖整洁,只边角里落着两桌客人,白胖胖的小伙计支着脑袋,在柜台上昏昏欲睡。
门框上挂着个铜铃,客人进门即响,小伙计听见铃音揉了揉惺忪睡眼,跳下地来,道了声“欢迎”,拣了个位子引二人坐下。
“二位来点什么?”
“有菜单吗?”小法医问道。
“没有。”小伙计理直气壮把头一摇,“咱们这儿是面馆,各式面条,各地做法,各样宽窄粗细,各种酱料汤汁,只要您说得出口,师傅就做得出来。”
“这么神?”小法医听了眼里直冒光,“那有没有沾面?津志沾面有吗?”
“日式沾面一份。”她话音还未落,这边厢小伙计就扯着嗓子朝后厨喊开了,又转头问道,“先生要些什么?”
“一样的。”
小伙计听了挑了下眉,又转头补了一嗓子,给端了饮料,便又跑回柜台后打起了瞌睡。
店内挂着一台超大超薄的电视机,正放着动画片儿,音量被刻意调低,空气里浮着一层孩子气般的小欢喜。小法医硬撑着看了会儿,又实在按捺不住细细出声问道,“为什么每次你都要点和我一样的东西吃啊?”
“因为我想尝尝你喜欢的食物。”
高访手里正给她倒着果汁,听见问话动作停也没停便脱口而出。他将果汁推送给她,她却没接,芒刺在背硬生生挺了三秒,然后“刷”地一下站起来,左右为难,欲言又止。
“怎么了?”
“对不起。”她该是心理建设做足,终于豁出去了,“虽然我有点喜欢你,但我跟自己保证过,一定要先把这件事说清楚。”
“你有点喜欢我啊?”高总特别会挑重点,他笑,放柔了声音道,“其实你可以坐下来说。”
“不,我还是站着吧我。”小法医细指攥着桌沿,用力太过,指节都泛白了,“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法医啊。”高访云淡风轻。
她一脸惊骇,看着对面的人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原都做好了大义凛然自己灭了自己的准备,甚至应对方案都出台了,在心里将他听了之后如何反应,自己如何别太丢人地离开这一过程都推演了一遍。毕竟太多前车之鉴,她实在是身心俱疲。
万万没想到,谜面还没说完人家直接道出了谜底,这这这,这让她怎么接?
“你先坐下。”
这一声有魔力般,她连个反应时间都可以忽略不计的直接听话坐好,双手叠放在桌子上,一副受审的架势。
高访见她这样觉得好笑,后又于心不忍,想她如此应对不知从前经受了多少委屈。他不动声色,耐心解释道,“你穿着警服,发生爆炸又到了现场,在医院的时候,缝线熟练还用惯了解剖刀,不是法医是什么?”
他语气再平常不过,就像在说今日天气一样自然,完全省略了其他人听完又厌又惧假装不介意却对她敬而远之的全过程。
是真的没有,还是他掩藏的太好?突然间,她又想到了一个新的可能性,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法医是干什么的吗?”
高访听了这话都快要笑出声了,说,“我知道。”
“我主攻法医病理,简单说就是尸体鉴定,活体病理也会涉及一些,但是比较少。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和尸体打交道,你听着不怕,不觉得讨厌吗?”小法医狠了狠心,干脆一股脑都抖了出来,
“那么你每天都和尸体打交道,你不怕,不讨厌吗?”高访反问。
倒是从没有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小法医听了,摇了摇头,“不会啊。”
“为什么?”高访问道。
“心有正义,无畏鬼神。”
她说这话时,那张秀气的脸上隐隐透着不容侵犯的庄严,“身为法医,我要找出每个死者的真正死因,不可以让他们死的不明不白,这是我职责所在,所以我绝对不可以怕。”
高访听了沉默良久。他做不了别的,只看着她,好半天才开口:
“我心里有你,我也不怕的。”
整点报时尾随而至,在划破空气的锐响中,他们面对着面,彼此凝视。她一言未发,一动不动待了许久,竟然又转过头去,看起了动画片。
概为烘托气氛之故,店家在每张桌上都放着个点燃的杯蜡,无烟无味,乳白色,手感形状和用来盛果汁的杯子都挺像。
高访坐她对面,眼见她专心一志地盯着电视机,随手一捞,抄起那杯装蜡烛来,开始还没看懂这是要干什么,直到她杯沿都递到了唇边……高访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截下,她吓了一跳,转头看去,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那被他拿在手中的一豆烛火被带得剧烈摇晃,要灭不灭,绕芯挣扎半天才重又站稳了脚跟。
小法医对自己绝望了,低头想找条大点的地缝看能不能钻进去,余光瞥见对面坐着的人将蜡烛推远了些,重又塞进她手里一个杯子,入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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