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两个月过去,婚礼的日期如约而来。
商氏总裁的世纪婚礼,自然是富丽堂皇,贵宾云集,风光无限。商瑞墨包下整间天使酒店,婚宴筵开三百桌,受邀而来的宾客非富即贵,男士无不西装革履谈吐得体,女士也都身着一线设计师的高定礼服,雍容华贵。顶棚的纯水晶吊灯闪闪发亮,脚下是伊朗进口价值百万的手工编织地毯,服务生个个精挑细选衣着整洁地垂手而立,就连宴会桌上那小小刀叉都大有来头。婚礼殿堂的每一个细节,无不透着奢华与贵气。
马上就要婚礼了,身着名贵婚纱的桥央白有些紧张地坐在新娘室,进来与她合影的贵妇名媛一波又一波。她们装得很是熟络热情,即便桥央白从未见过她们。
她不是很习惯这种社交场所,一边生疏地客套着,一边悄悄拍打胸口,意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从前天晚上开始,她和商瑞墨就没见过面。按照习俗,婚礼前一天夫妻两人不能见面。为免狗仔偷拍,从商家宅邸前往天使酒店的这一程,两人也是分乘不同的车。
从来商瑞墨忙的时候,他们也常常几天甚至几周不见,可是这次,她莫名的不安。
这不安,也与来酒店路上见到的那个人,有关。
来往酒店的路上,她无故觉得闷热,便放下车窗透气。可是路对面站着的一个人,一瞬将她的目光全数抓住。
那个人……那个人竟是……!
“司机!停车。”
司机被她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什么事,只得乖乖将车子在路边缓缓停住。
桥央白开门就要下车。
“央白姐,你要去哪儿?”陪坐在桥央白身边的小桃赶紧抓住她的手,因为堵车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再耽误下去就要赶不及婚礼了。
“就五分钟,你们等我一下。”
“央……央白姐!”
桥央白拖着长长的裙摆下了车,精美绝伦的婚纱礼服配上她瑰丽无暇的容貌,过路人的目光马上齐刷刷地向她投来。亏了娱乐记者们没有跟到她的车,不然又不知要惹出什么乱子。
不过这些她都不在意,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街对面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拄着根细黑的拐杖,站在街对面,似笑非笑地看她。
欧阳司。
欧阳司。
桥央白不知是该马上离开,还是该坦然面对。
在洛杉矶那最后一面,还以为是诀别,没想到此刻他会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
“许久不见,都不认识我了?”失神的空隙,欧阳司竟已从马路那头穿了过来,拖着一只瘸腿,却也走得不慢。他容貌没怎么变化,目光有神,仍是那个走在街上回头率很高的英俊男人。只是身子比以前清减了不少,脸瘦得只剩一半,脸色也略苍白。
见桥央白盯着他的拐杖,欧阳司又笑起来:“本以为再也站不起来了,却没想到左腿慢慢复原了。不过,肯定是不比从前了。”
桥央白没说话。
“你穿婚纱,真是好看。”
他没用华丽的辞藻赞美她,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你真是好看。
她自然是好看的,被爱情滋润的美人,怎会不好看。
他顿了顿,又说:“我也曾想过,你穿婚纱站在我身边。”
学生时代的桥央白,何尝没想过嫁给她,倘若初恋能白头偕老,是怎样的美好。只是时光流转,一切都已变了模样,没有人停滞不前。于是曾经再爱的男人,如今也无法再令她的心跳加速了。
“对不起,我要走了,瑞墨还在等我。”她毫不顾忌地说出商瑞墨的名字,然后上车离去。她的心一直如此坚定,如今的欧阳司,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动摇她了。
可她却忍不住在车里后头去看,欧阳司只是笑,看着载她远去的婚车,意味不明地笑。
“央白姐,你没事吧?”
小桃的声音将她重新拉回现实,拉回新娘室来。
见桥央白脸色有些差,小桃有些担心,她不确定央白姐的坏心情与来的路上见到的那个男人有没有关系,却又不好追问。
“我没事。”桥央白勉强挤出一个笑。
她并非对欧阳司余情未了,只是他的归来,仿佛预示着不好的事要发生。
正想着,光宥和润石突然闯进来,神色慌张:“桥小姐,不好了。”
“怎么了?”她强压一瞬间迸发的不安情绪,声音却跟着有些颤抖。
能让见过大风大浪的光宥和润石紧张的事,绝不是什么好事。
“老……老大……老大不见了!”
这句话仿若一颗千斤重的圆球,重重掉落在桥央白的心脏上,压得她一瞬间没了心跳和呼吸。
“我们已经确认过了,老大根本没从宅邸出发。按照原计划要接老大来婚礼现场的司机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才知道出了大事。我们发动所有人把宅邸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老大,只在他书房的书桌上找到这么一个牛皮纸袋,上面写着您的名字。我们没敢拆开,只得火急火燎地给您送来了。”
她接过,纸袋在她手上颤抖着,那上面写着“央白”,确是商瑞墨的笔迹。
打开纸袋的那一瞬,是她生命中最难熬的一瞬。人生可以有无数一瞬,可是这一秒,仿若垂死的她跪在死神面前,等待生死判决。
离婚协议书。
她看到这五个字的时候,以为自己就要晕过去,但人对生命的渴望,竟是那样顽强。她没有晕过去,只是浑身都在抖,嘴唇在抖,手在抖,甚至牙齿都在打颤。
几张薄薄的纸,末尾已签了商瑞墨的名字,给桥央白判了死刑。
润石见桥央白脸色如死人般灰白,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口问:“桥小姐,到底怎么样了?我们老大留了什么?他到底去哪儿了?”
离婚协议从桥央白手中飘落,她站起来,她讶异自己竟还有力气站起来。她一步步走下新娘合影台的台阶,镶钻的高跟鞋踩在名贵地毯,却像踩在棉花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跌下去。
润石他们捡了那几页纸去看,也在看到内容的那一瞬间,噤了声。
豪华世纪婚礼,筵开三百桌,满屋的宾客都在等着他们,新郎却在此时留下离婚协议书,飘飘然离去。
是否是天大的笑话?
“他不会来了。”
开口才发现,嗓子已在重压下哑了。她是了解商瑞墨的,如今他留下离婚协议,不管是否有难言之隐,他此时也是断断是不会来了。
“那怎么办?已经到了婚宴开始的时间了啊。”小桃急得团团转,在商家大宅做了这么多年的仆人,什么样的怪事没见过,可这婚前临阵脱逃,小桃替桥央白怨死了商瑞墨。
“我自己去吧。”
桥央白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很难看,知道自己连路都走不稳,却还是这么说。
我自己去吧。
高朋满座,又怎能丢了商家的脸?
桥央白走到了宴会厅门口,那扇通往幸福的富丽堂皇的大门,本该是她挽着商瑞墨的手臂一同见证的。
门打开。
几千双眼睛齐刷刷地注视过来。
一场没有新郎的婚礼。
桥央白迈开步子,剩下的最后一口气提在胸前,她徐徐地往前走,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是美的,精致挽起的乌发,莹白如玉的肌肤,窈窕婀娜的身姿,水晶灯的光芒斜映她双颊,华丽典雅的婚纱更衬得她美艳不可方物。
她在窃窃私语中站上礼台,拿起话筒,浑身不觉嘴唇已被自己咬到出血。
“非常抱歉,各位贵宾。”她竭力平衡着自己的音调,生怕被人听出她伤心欲绝的破绽,“由于突发情况,今天的婚礼不得不取消。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我深深、深深地抱歉。”
这一句,用尽了她最后一口气。
宾客渐渐嘈杂,她有些恍惚。
恍惚到她记得与商瑞墨重归于好时,他对自己说:“我会把商氏财团和御商帮慢慢交给可靠的人去做,我们就带着小石一起,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好吗?”
他还说过:“我会护得你一世周全。就站在我背后就好了,别的,你什么都不用去想。”
瑞墨,你曾说,你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可为何这次,你甩手离去,负了所有诺言……
顶在心脏那颗铁球终是压塌了桥央白的胸腔,扯带着她体内的血肉缓缓下坠,黑暗如蚂蚁闻到血腥味似的蜂拥而上,吮吸啃咬着她的理智与知觉。她只觉眼前慢慢黑下去,自己如一团棉花般轻轻跌在礼台,周围的嘈杂声渐渐停止,渐渐停止。
此时,一艘银白色的豪华私人游艇正飘在铜锣湾避风塘附近的海湾,一个身着白色休闲装的颀长身影,用帽子盖住了脸,正躺在游艇甲板上,享受阳光。
“大少。”
阿毅走上甲板,半蹲下在躺着的男人耳边耳语一番。
“有这事?”帽子被从脸上拿开,露出皇甫沅那张俊美的脸,带着惊讶的神色,“什么时候的事?”
“是,确有其事。是昨天出的事,商太太似乎受了刺激,倒在了宴会上,现下正住院观察呢。这事暂时被商氏压了下来,所以并没有什么主流媒体报道。现在商氏对员工们宣称商瑞墨得了急病,需要在家休养一段时日,不过此事实在蹊跷,到底是不是只是生病还未可知。”
皇甫沅过滤了一干没用的信息,只把桥央白生病住院的事听进了耳里,马上问:“她住哪家医院?”
“湾仔的宝和病院,是商氏控股的。”
“御商帮的人倒是警惕,把她安排到自家控股的私人病院,的确更容易保护多了。”皇甫沅站起身,把帽子戴上,“叫他们马上把船靠岸,码头准备好车,我要去宝和病院一趟。”
“大少……”阿毅欲言又止。
“你不会又是想说桥央白动不得那些废话吧。”皇甫沅瞥了他一眼,“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一个普通朋友,总有探望的权力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各家避嫌还来不及,您怎么偏偏往枪口上撞呢?”
“如果我哪天不撞枪口了,记得帮我改姓,不叫皇甫了。”皇甫沅嬉笑着走远,把阿毅丢在甲板上,自己回船舱去了。
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温钻至鼻腔,几缕暗暗的光,和柔软的床。
如今不知是陷在了怎样的幽暗梦境,桥央白觉得神经如蛛丝在空中摇摇欲坠,怕是一阵风就要扯断。
“不行,还是找不到,我已经带人把全香港都翻了个遍,一点老大的踪影也没有。出境记录也查了,什么消息都没有,老大的那几本护照都整整齐齐地锁在保险柜里,不像是离开了香港的样子。”
有人在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语气却是万分焦急。
“御商帮有我们几个组长暂时运作无常,只是商氏那边如今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我已遣了人过去和文秘书商量,只说是老大突发急病需要静养。但这谎话只瞒得住一时,迟早还是要露馅的。”
“是,只能先这样了。”答者焦虑地来回踱着步,“老大来这一出,特意留了离婚协议书给桥小姐,看着不像是被绑架。可是怎么忍心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把桥小姐一人丢在婚宴上。不行,我要先回御商帮总部,再与沈康和阿武仔细商议商议,再看接下来怎么办。”
说罢传来开关门的声。
沈康和阿武?哦,是去年瑞墨提拔起来的两位御商帮组长,据说很能干,如今和润石还有光宥平起平坐了。
桥央白模模糊糊地想着,愈发头痛欲裂,似几条小游蛇在太阳穴附近的血管游来钻去,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她呜咽了一声,引得光宥慌忙来到她床前,惊喜地呼唤:“桥小姐,你醒了?”
人活在世,总归是要面对的。
灯光很暗,似乎是夜晚。缓缓张开眼,光宥关切的脸映入眼帘,桥央白蠕动了下嘴唇,声音嘶哑地问:“找到了吗?”
她明知结果,却还是问了。
光宥为难地摇摇头:“御商帮已经尽力在找了,只是现在还没有消息……”
“一切都拜托你们了。”桥央白的语气近似乞求,听得光宥也心痛不已。
桥央白不明白,她是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声不响地离开。
如果只是不想结婚,他大可以说出来。桥央白自认不是会纠缠的人,若是商瑞墨不愿结婚,她不会勉强。
如果是出了意外,他现在到底在哪儿?连御商帮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如今的境遇一定极度凶险。
又或者……
桥央白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一会儿护士进来,见桥央白醒了,便叫了医生过来,医生细心检查了一番,对桥央白说:“商太太,您别担心,只是一时受刺激昏倒,卧床静养几日就能出院了。”
听见桥央白没事,光宥舒了一口气,又问医生:“她现在可以见人吗?有一些急事……”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谈话请不要超过半个小时,病人太劳累的话,会拖长病程的。”
得了医生的允许,光宥转过头用询问的语气和桥央白商量着:“文秘书和赵律师已经在外面等了好几个小时了,说是公司那边有些急事一定要和您亲自商量。如果您觉得不舒服,我就告诉他们暂且先回去,等明天再来。”
“我撑得住,叫他们进来吧。”桥央白勉强撑一点身子,脸色难看得快和雪白的床单一个颜色了。
&nbs...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