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老家伙手里稳住自家产业为幼弟遮风挡雨,其中辛酸困苦可想而知,她怎能不恨?
蒋家虽从第一次围剿之时就一直多有暗中庇护江湖中人,保下了诸多门派积年造诣及复起之资。
可此事,前有朝昌帝瞧见游侠再次‘兴起’,再有倪家管事背主。
两方却算不清,究竟是谁欠谁更多了。
朝昌帝重武,与燕南五洲接壤的南靖,万岳两国更是对朝昌国鹰瞵虎视,是以朝昌国多年来大举征兵练兵,从未有一日松懈。
如此庞大的军饷,国库日益吃紧,皇家会紧紧盯上商贾也一望而知的事儿,商贾手里的银子,今日是自己的,明日就是皇家的,任由皇家随意摘取。
朝昌国商贾低贱之势,却是前所未有。
商贾要自称‘贱商’,不得入士,商贾只能穿棉、麻衣裳,商贾出行车、马、人皆要带铜铃.......
任何人都能朝着商贾踩上一脚,商贾却不得不拼了命赚银子,若是哪一年的银子交得不够,那全家都得死。更莫说是朝昌国燕南五州首富之家的倪家。
十二年来,外孙女所为皆在皇家眼皮子底下,若不是瞧着她如此能赚银子,怕是早取了她的性命从倪家二房手里拿过倪家家产了。
只十二年,便能得到三倍于十二年前倪家积年总产的银子,皇家愿意等。
商贾虽是低贱,皇家却又喜欢商贾手里的银子。
真真是.....好生不要脸!
倪姷瞧着外祖父那越来越黑沉的脸色,暗觉他老人家定是在心里把人狠狠骂了一通。
恨吗?恨的。
那一年除了自己父母外,外祖家的两个舅舅,两个舅母,大表哥和三表弟、四表弟也没了。
他老人也是恨极了。
只是,还不急。
倪姷笑说:“外祖父,商贾之女只能为官妾,或为商贾、农户之妻,这是白纸黑字写在朝昌国律例里的。”
“外祖父知晓.......只是....这商贾为妾....”
这断断续续的话,好似费尽了蒋老太爷周身的气力,那沉甸甸的无力感丝丝缕缕地蔓延出来。
听得蒋老太爷这话,蒋凡惊也只能无声叹气。
他这个表妹,主意太大。
他知晓,她走“妾”这一条路为的也是蒋家。
妾乃贱流,妾通买卖。
身契一过,表妹就和任何人没了关系。如此一来,若是日后东窗事发,也绝不会牵连蒋家。
并且,她从未把世俗规矩放在眼里。
倪姷听着书斋外的动静,起身走向书斋门口从白降手里接过一壶热茶。
“把箱笼抬进来。”
“是,主子。”
回身走到条案前,微微躬身给蒋老太爷斟了一盏茶。
倪姷语气软了些,“这么些年,外孙女除了接手当年您救下的一千江湖中人之外,其余加上自己练的,或者搜罗起来的,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只有四千多武功高强之人,人手实在太少了。
如今皇家下了旨意,要二房倪韵入东宫为侧妃,还破例给了二房倪书杰一个少府监中尚署令的从六品官职。
虽是个闲散职,却也是百年来头一回封商贾为官。
皇家想要银子的急切心思,可见一斑。”
倪姷抬了抬手,白降立时便从箱笼中拿出一本册子恭敬的递到了蒋老太爷手上。
蒋凡惊在蒋老太爷的示意下,起身走到他身后,躬身看向那册子。
“现下如此状况,外孙女我犹如涸辙之鲋,哪怕我把倪家所有产业全交出去,怕也是不行了。他们为何留我在外头偏偏纳了倪韵?还不是打算留我继续赚银子。
这些年我明面上的生意做得很大,皇家都瞧在眼里,要么皇家以蒋家为威胁,我当他们手里那只最会赚银子的狗。
要么寻一个能让上头那位‘投鼠忌器’却又不得不信任之人,藏于后宅,我那商贾的身份也算是皇家给臣子的好处。
他们的目光便不会再落于我身上。”
蒋老太爷和蒋凡惊抬眸看向她,只瞧得她口述着无奈之语,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底却是锋芒逼人。
“钱,那是一买一卖等价交易。权,那是掠夺。
整整十二年,我可不止做了把倪家好生送到皇家手里这一件事。
一是女子,二是商贾,三是妾室。
朝昌国最低的身份皆落于我身,如此轻易便可瞒天过海的法子,何乐而不用呢?
既是利用,自然得选一个权力最大,生得最好的。
那燕南五州大都督时傹,便生得很好。
如此,也不算太为难我。
就只当我是去‘狎妓’一场,也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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