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也有人。”年兴在旁跟我说。
“让里面的人都出来,我自己进去和倭王聊聊。”我想了想,“他可会中原话啊?”
年兴有些诧异:“会是会,不过文忠侯和他单独一室,恐怕不妥,万一他再下杀手怎么办?”
“还是那句话,他若还有此心念便不会被你拘拿。无妨。”
等到年兴进去调出了里面的士兵,我才进屋。这可是头一次进御书房不用跪拜,当下竟也有了种不合时宜的欣慰。
倭王已经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隔着衣衫就能看出那绳子已经勒进了肉里。但倭王仍旧挺身坐好,倒也真有一股王者的尊严之气。只是低着头,披头散发,看不出模样。
年兴站在我身后,低声耳语:“东方大人,要不还是我留下来吧。”
“出去吧,没事的。”我笑了笑,“难道你还怕我和倭王串通一气吗?”
年兴摇摇头,退了出去,直到听见关门声,我才放下了心。
我走近了几步。倭王身上的衣衫是玄色配金色纹绣的,外面还套了件宽大的袍,同样是玄色,只不过一尘不染。虽然不像金色一样富贵逼人,但这一身衣服依旧很有皇族的味道,只单看这身衣服便知道这是位了不起的人物,我也更加确信他不会对我不测。
“想来,是东方颢渊,东方大人吧。”我还未说话,倭王便先开了口。让我惊讶的并不是他猜到了是我,而是这声音。
“你是,女的?”
倭王抬起头:“怎么。觉得很奇怪吗?堂堂倭王怎么可能会是一介女率?”她的嘴角勾起笑着。
真是个美艳的妇人。
圆润的面庞微微泛起红晕。柳眉凤眼,尤其是那眼角上翘的弧度——多一份则太媚、少一分则无神。娇俏的鼻子。明艳的胭脂涂抹的嘴唇,那大红色非富即贵。长发及腰,如锦缎一般瀑布而下,似乎是被捆绑时被那些粗手粗脚的侍卫弄乱了些。几缕不安分的垂在宽大衣领下显露出的粉白颈子上——白玉微瑕,总比浑然一体多了那么几分美感。中原人一般的样貌,却有着西域人的火辣的眼神。
她应该有些年岁了,不然无法驾驭这副冷艳的气质;但也不太大,嘴角还是紧致地向上翘着。
“东方大人可看够了?”这声音也是耀眼得紧,虽然口音上总是有些怪怪的味道。
提亚也不过是“艳”。倭王则在“艳”字之上多了一个“冷”字,或许是这副中原人的样貌的原因?
“中原人讲‘男女授受不亲’,东方大人这么盯着我看,似乎有些失礼了。”
“真是个美艳的妇人。”我由衷赞叹着,“换做是我。也不会对这等美人心存戒备的。”
倭王眨眼笑了:“东方大人这是在称赞我么?”
“也由不得我不称赞吧。”我几步上前,弯腰解开她身上的绳子,期间,她身上淡淡的花香飘入口鼻之内,沁人心脾,“如此拘押一位王者,倒也是失礼了。”解开了绳子,我退回去。“倭王可以起身了。”
她朝我深深点了下头算是谢礼,稍稍活动了一下,起身站在我对面。抬手将胸前的乱发拨到脑后,整理着头发,连着额前的高高挽起,只手拿住,另只手由怀中取出一枚簪子插在发上——她的手指纤长,指甲上似乎还涂了什么颜料。也是玄色,妖媚——待将仪容收拾停当。她才双手相搭垂在身前,朝我深鞠一躬:
“东方大人倒也有些我们倭国武士的风雅。”
“我只是不忍心看一位王者蓬头垢面罢了。”
我请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倭王端坐的样子的的确确是一副王者的尊荣。
“东方大人来此,有何指教?”
“今日皇帝宴请倭王,我不曾到场,失礼得很,现在得出空来正好来见一见倭王,顺便致歉。”
“东方大人言重了,您与妻儿赏花才是头等的大事,如今因为我扰了您的兴致,乃是我的不对了。”她抿嘴笑着,“您的女儿还真是生得可人儿呢。”
“倭王谬赞了。”我陪着笑着,“既然互有亏欠,便算作是扯平了吧。”
“也好也好,不然总带着愧疚,说不好话的。”
“听回来的将军说,倭国风土与我中原无二,倭王此次来,可有亲切之感啊?”
“不单是亲切。就像是回家一样。”
“想来之前您派来的使者都只在沿海地方,并未深入,这次您亲自来了,可以好好领略一番了。”
“还不是您家皇帝盛情邀请。”
“那这几日游赏,倭王可有些感悟?”
“自然。一草一木都是天神所赐,自有其灵性,观之必有所悟。”倭王一顿,“以前也只是听说中原地大物博,也不以为意,如今亲身见识了,才知道统治这个帝国的确是需要些手段的。”
“倒也说不上是什么手段。皇帝是天之骄子,得天眷顾,德才兼备,不可动摇。”
“德才兼备倒也对,不过最要紧的,是他知人善任,有像东方大人一般忠诚、聪慧、勇敢的臣子。”我刚要说话,倭王便抬手示意我收声,“东方大人不用自谦。您独自一人前来,又肯给我松绑与我座谈,的确担得起这几个字。”倭王抬眼盯着我的眼睛,似要将我看透一般,“我也需要如您一般的臣子。”
“倭王美意在下心领了。我已经老了,不想为自己的家人增添烦恼。”
“可依我看,您现在正给家人增添着烦恼。弄不好还是场灾祸。”倭王突然伸手,纤长的手指指着我的眉心,画了个圈。摇了摇头,“的确是场灾祸,恐怕躲不开了。”说罢,眼角竟有泪光闪烁,不多时便是两行清泪划过脸颊。滴在她的衣袖上。只一滴,倭王便如梦方醒一般轻声惊叹,赶紧扯起衣袖挡住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蛋,抬手拭净了泪珠。
“失礼了。”倭王歉意地朝我笑了笑。
“无妨。能亲眼看到如此美人梨花带雨的样子,也是我的福分了。”我说,“不过。既然倭王能看出我在劫难逃,一定也有救我升天的办法吧。”
“您言重了。我虽然是倭王,却也不过是个女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正因为您是女子,而后又是倭王。您才有办法。”
“那我姑且说说,若是不可行,您便当我玩笑一句,不要记挂心上才好。”
“洗耳恭听。”
“如果您能做我的臣子,或可逃过此劫。”
“怎么说?”
“我听说您家皇帝下了命令,他若是归天,便由您辅佐他的幼子称帝。我想,真到了那一天。其他人一定会将皇帝的死与您联系起来,请那孩子杀了您的,而那孩子为了稳固人心也一定会杀了您的。但如果那孩子不能称帝呢?其实做臣子的。做谁的臣子都不重要的,只要这个君主担得起‘君主’二字。”
“且不论此法能不能救我。这份筹谋听上去倒有些无奈啊。”
“您真是聪明。倭国不是中原,地狭物薄,我本意只是希望和中原互通有无,才和皇帝共同谋划,还派了宫本君过来。但我也怕中原皇帝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便和宫本君约定,他若死了。便亲身来此,将您家皇帝取而代之。若真说起来。也是皇帝不仁在先,我实在是无奈得很。”倭王看了看我,“您想必也听说了我国的情况吧?国内很多大名——也就是你们中原说的将军——拥兵自立,我的国家眼下即将分崩离析,如果我能和中原互通有无,我的子民也会过得好一些,那些大名也没有了起兵的借口。我不怕战争,但怕自己的子民深陷水火。”
“您若真这么想,也算得上是一位明君。”
“那,您可愿意为明君效力?”倭王看我的眼神灼热起来,“我知道您在中原位高权重,又是异姓王爵。您如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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