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一脸诧异的抬头看着她,“陛下?”
魏西溏伸手撑着头上,脑子似乎又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再次一片空白,她重复问道:“谁是青王殿下?”
高湛脸上的诧异因着这一次的问话变成了震惊:“陛下,难不成您是忘了王爷?”
怎么可能?付大哥故去虽然有些时间,可绝不可能会长到让陛下遗忘的程度,更何况,他们感情那般好,又是青梅竹马直到长大承认,怎么可能会忘了陛下呢?
可陛下的反应又不想是装出来的,再说她有必要在他面前装着不认识付大哥吗?
“陛下,您难道是真的忘了王爷?”
魏西溏踉跄一步,伸手扶着桌子站着,半响才开口:“高湛,你说的青王,跟朕是什么关系?”
“回陛下,青王殿下淮阳候付振海的嫡长子,是陛下的王夫,是曦公主和墨殿下的父王。”高湛高声答道,跪在地上不知还能说什么。
匪夷所思之事,又或者是陛下患了什么病,所以才忘了付大哥。
可付大哥当初和陛下感情那般好,怎么就会轻易被忘了呢?
“你是说,你口中的青王殿下,是朕的王夫?是曦儿和墨儿的父王?”
她就说,她就说她怎的就忘了什么似得,她就说她有两个孩子,怎就没想过孩子的父亲会是何人呢,原来是她忘了!
“陛下?”高湛小心的开口。
魏西溏抬手,阻止他再开口,然后道:“走,朕要跟你一块去!”
她想不起来青王的模样,更不记得所有的事,可她知道那个是她的王夫,可她却从来没想着要去看他一眼。
“是,谢陛下。”
左相府内,一个小童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仙尊!仙尊!”
相卿回头:“什么事?”
“陛下……陛下突然要去青王的陵墓去祭拜青王……”
小童刚说完,相卿已经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陛下刚刚突然传旨,要去青王殿下的陵墓祭拜!”小童一脸惶恐,自家的主子,自然知道是什么心思。
相卿的眉头拧了起来,他顿了顿,才道:“可知道陛下为何突然要去青王陵墓?”
小童想了下,才道:“具体原因不得而知。只知道今日陛下接见了溧水城的城主,然后就突然要去青王殿下的陵墓了!”
相卿的眼眯了眯,俊美无双的脸上透出些寒意:“高湛!”
定然是高湛在陛下面前提起了青王,所以才让青王追问具体是谁。
就算陛下想不起她以前种种,可那毕竟是她曾经的王夫,她不好奇才显得奇怪。
相卿慢慢站起来,走了两个来回,半响才道:“本尊知道了,让人看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禀报本尊。”
“是!”那小童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相卿原地站了一会,而后吩咐道:“让书童进来一人。”
等一个小童进去之后,相卿拿出一份女帝亲笔书信展开,在他面前铺开,道:“本尊要你照着陛下这笔记,拟封密函。”
小童什么话都不敢说,便提笔写字。
作为女帝王夫,付铮的尸体自然是葬在皇陵的,魏西溏到了皇陵,一眼看到写着付铮身份名字的墓碑。
她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可她对这个人却又是完全陌生的。
她开始怀疑她偶尔脑子里闪过的东西,或许就是这个被她遗忘的人。
青王殿下。
他的封号也是带了青,东方长青的名字也是带了青,就连她的左相相卿,名字里也有个发青字音的“卿”,这三个跟她有关联的男人,似乎都和“青”有些关系。
高湛的眼眶有些湿,这是他第一次过来,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付大哥,对不起他当初的厚待,“对不起付大哥,我来晚了。”
魏西溏屏退周围的护卫,看着那墓碑,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高湛伸手擦了下眼泪,道:“臣也是听人说的,说付大哥是被人谋杀的。当初陛下说要调查,后来似乎也调查出来了,只是调查的结果陛下没有对外公开,臣等不知道。”
魏西溏点了点,对一个没有任何印象的人,她觉得自己不该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看到“付铮”这个名字的时候,眼泪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外涌,她自己都说不出是什么原因。
“朕和他,感情可好?”魏西溏很好奇这个问题,好吗?如果好,为什么她把他给忘了,甚至忘的一干二净理所当然。
高湛小心点:“付……王爷自幼就待陛下不一样,当年陛下龙潜之时,王爷更是关怀备至,陛下能登上皇位,就是因为王爷一路披荆斩棘,替陛下开了血路。臣那时不在宫内,所以不知具体如何,只是臣知道王爷在西贡时,和陛下每日都有书信往来,可见陛下和王爷感情深厚,陛下可还记得那时正值年关,陛下还冒着天寒地冻赶往西贡,就是为了见王爷一面的事吗?这是王爷后来在书信里跟臣说的……”
魏西溏背对高湛,她伸手抹了把脸上,抹到了满手的泪水,她不让自己哽咽出声,听了高湛的话,久久没有出声。
回到宫中之后,魏西溏陷入长久的沉默,她想不通,她怎么就把那样一个男人忘了呢?
正一个胡思乱想的时候,柯大海小心的进来禀报:“陛下,左相大人求见!”
整个宫里,知道那夜和陛下有过肌肤之亲的就只有柯大海了,对此他是坚决守口如瓶,半个字都不敢吐。
魏西溏抬眸,“朕正想找他!让他进来!”
“是!”柯大海赶紧出去,把左相大人请了进来。
“臣相卿,叩见陛下。”相卿恭敬跪下行礼。
魏西溏没有让他起身,只是盯着他看。
她不动,相卿也不动。
然后,魏西溏慢慢站了起来,她抬脚朝着相卿走去,在他面前站住,居高临下的问:“相卿。”
“臣在。”
“朕问你,”她的声音带了些狠意,后牙也咬的有些紧,“你给朕服的那些药,可是会带出其他什么不好副症?”
相卿低着头,应道:“臣的药自然没甚问题,只是陛下觉得,陛下的身体是愈发不济,还是愈发的好了?”
魏西溏被他一问,便被气的语塞,若论身体,那自然是愈发的好,只是,她忘了青王,她怎么会好好的忘了自己的王夫?怎么会忘了曦儿和墨儿的父王?
“陛下。”相卿又开口:“臣的药自然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只是,陛下确实忘了一些东西。”
“朕忘了什么?”魏西溏盯着他,追问:“你究竟知道什么?”
相卿一笑,并未站起来,只是抬了头,道:“陛下遗忘了一个本该遗忘之人。”
“放肆!”魏西溏断喝一声:“究竟是谁给了你这样大的胆子?”
“陛下是真的忘了吗?”相卿盯着她的眼睛,脸上的笑意更深,“陛下所忘之人,可是陛下亲自下旨让臣配了药,陛下自己饮了下去。”
魏西溏直接反驳:“不可能!朕如何才会做这样的事?”
相卿一笑道:“陛下如何这般肯定不可能?陛下曾给臣下过一道密旨,陛下可是忘了?”
“朕什么时候给你下过密旨?!”魏西溏震怒无比,“一派胡言!”
相卿依旧笑道,“臣就知陛下不信臣所言。”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封密函,双手呈到她面前:“陛下请过目!”
魏西溏盯着那密函,伸手要去拿,手却不由自主哆嗦起来,她略一犹豫,还是伸手拿了过来,展开,她的笔记,她的行文习惯,甚至落款的署名都是她的。
而最让她震惊的则是信的内容。
她竟然曾经给相卿下过密令,让他调配一种让她饮下能忘了青王的药物。
她盯着那信函,她不信自己下过这样的令,可这样的密函,这样的材质,除了宫中,除了她,还有谁能写得出来一个让她自己都不敢否认的字迹?
相卿还是看着她,盯着她的眼睛,半响他才问:“陛下可还有什么话要问臣的?”
魏西溏张了张嘴,果真开口问道:“为何?朕为何要下这样的密令?朕和青王殿下之间可是有什么旧怨?还是说,朕与他之间的种种,不过是表现给外人看的貌合神离?”
相卿顿了顿才应道:“臣以为,陛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魏西溏猛的提高声音:“说!”
闻言,相卿的身体微微倾了倾,道:“臣遵旨。”
魏西溏看了他一眼,道:“起来回话。”
相卿这才用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
“说。”
相卿略一沉默,然后道:“陛下可还记得,陛下为何那般憎恨大豫的国君?”
“东方长青?”魏西溏皱了皱眉,突然灵光一闪,她问:“你是说……青王……”
相卿笑道:“陛下聪慧,具体如何,陛下自是不必追问。只是单就这药的问题,臣还是要跟陛下禀报。青王殿下和陛下自幼青梅竹马情深缘浅,看得出他对陛下还有情意,而陛下对他也是情根深种,正是因为如此,陛下才要臣配了遗忘之药,以解陛下难以释怀之情。此事虽不是隐秘之事,可到底是皇室丑闻,是以宫内上下的宫人决口不提青王殿下,而青王薨了之后,为了顾及皇家颜面,也是以战场旧伤复发而亡……”
相卿抬头,“青王殿下亡故原因,此事史官那自有记载冠冕堂皇之说,陛下若是不信,大可调史册一阅,便知臣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魏西溏后退一步,手里拿着那纸也跟在飘然落地,半响她开口:“原来如此……”
原来她看到“付铮”二字不由自主潸然而下,也是因为她对付铮有了情意,就算他身死,她心里也是惦记的。
魏西溏自己突然笑了出来:“难不成朕重活一世,还是遇到了和东方长青一样的人……这天下还有什么人是值得朕信任的?”
相卿抬眸看她,然后抬脚朝她走近一步,试探的伸手,握着她的手,轻声道:“陛下,臣待陛下之心众所周知,臣对高官厚禄皇权天下并无野心,臣心中,唯有陛下才是最重之人……”
魏西溏的眼眶有点红,她不是哭的旁人,她是哭的她自己,难道这就是她的命数?
她对付铮没有印象,自然不会去缅怀,如今就算知道付铮的存在,可那也是个存在过的人,她依旧没有多少印象。
若是她怀疑相卿所言,可相卿手里那封密函她却糊弄不了,就算她忘了是自己所写,那字迹却千真万确是自己的。
相卿拉着她的手,偶尔他抬手,伸手擦掉她眼中的泪,低声道:“陛下,臣知陛下对臣尚有疑心,臣盼着陛下对臣敞开心扉的那日。臣虽不懂太多人间男女情事,可臣却知臣心中时时刻刻不在想着陛下。”
魏西溏长长出了口气,然后道:“朕心中有些乱,朕想一个人静静……”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倒是柔了几分:“朕知你心意,只是今日之事让朕受了惊,你且回去,待他日朕再传你。”
这话说的亲近之意十分明显,相卿的脸上分明有了受宠若惊的喜色,他似乎没料到陛下会突然这样跟他说,他点头:“臣遵旨,陛下也切莫胡思乱想,只需好好歇息便可。”
魏西溏点头:“你退下吧。”
“臣告退。”相卿恭敬的低头,慢慢退了出去。
魏西溏站在原地,等相卿退出去后,才慢慢退到台阶边,慢慢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神情无比的萎靡。
待柯大海半天没听到动静,进来之后,才看到陛下竟然就这样一个人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柯大海大惊:“陛下!您这是……”赶紧过来伸手去扶:“陛下若是乏了,老奴扶您去寝宫歇着,您这样坐着,地气破凉,万一龙体抱恙该如何?”
一大群人急忙把魏西溏送回去休息。
那边相卿出来,在宫内的回廊上老远便看到了无鸣,无鸣等他走近,才转身看着他:“见过左相。”
相卿在他面前站定,细长的眼微微挑起一端,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他,轻声道:“魏侍卫好性质,这是专程在这里等着本尊,还是等看这宫里夜晚的景致。”
无鸣抿着唇,盯着他,半响才道:“左相大人自己做了什么,难不成还要无鸣提醒?左相大人别忘了,无鸣可是陛下的守护之人……”
相卿低笑:“你当本尊把你放在眼里?本尊可曾做过半点伤害陛下之事?魏侍卫的职责是守护陛下,陛下在一日,你在一日,旁的事,本尊还劝魏侍卫莫多管,否则哪日陛下高枕无忧,魏侍卫倒是丢了性命,如此守护星,实在不值。”
说完,相卿抬脚,继续朝前走去。
无鸣的眉头拧着,他跟在相卿身后,开口道:“左相大人好胆魄,只是,左相大人一定不知,这世间的事,早晚都有水落石出的一日,就算瞒的了今日,也必然会在日后被捅破……”
相卿站住脚,没有回头,只是冷笑一声:“谁说不是呢?又或者,真有那么一日,又有谁人在乎?”言毕,他再次抬脚,这一次,没再回头。
无鸣站在原地,握剑的手紧紧抓着剑柄,似乎那剑一念之间就会呼啸而出。
可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手。
京都驿馆内,高湛正在让人收拾东西,打算明天一大早就离开金州回去,一群下人和随从正忙的热热闹闹,一个下手跑进来,一脸谨慎的跑到高湛身边,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主子,左相大人来访!”
高湛的眉眼挑了下,他略一思索,道:“请左相大人进来吧。”又看了眼周围,道:“大家先停下,把客堂腾出来,有贵客来访。”
天禹这位声望颇高的左相大人慢慢行了过来,一身白色的长袍,身侧一左一右跟了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小童,待他进了门,高湛急忙站了起来:“下官见过左相!”
相卿慢慢的走到主座,直接坐了下来,那两个小童站在他身侧,犹如两个木偶人一般,一动不动。
周围没有旁人,高湛被漠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左相大人不理他,他便自己跟着过去,毕竟是左相来访,他也不能站在门口当门柱子:“不知左相大人夜晚来访有何指教?下官若有不到地方,还请左相大人海涵一二。”
相卿发出一声低低的冷笑:“高城主如今春风得意,倒是有些忘了形。”
高湛一脸不解:“不知左相大人此话何意?下官素来胆小,未曾得罪过京中权贵,更未曾对左相大人有所不敬,不知左相大人此话怎讲?还是下官何时无心之言,让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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