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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话还未说罢,这女子便朝她嗷喔一声吼叫着冲来。
旁边的陈嬷嬷眼疾手快,挡在老夫人面前,将扑上来的披头散发之人钳住,采住她的头发,动作健壮利索,凌空旋了一圈,嗵的声将人砸在地上。
“噗!”
披头散发的女子经不过这样一摔,胸前剧烈起伏,突然侧头,一口血箭喷了出来!
自始至终,凌翰辅玉树临风的站在一侧,冷冷观赏,这时候方姨娘进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便抖抖簌簌的了。看到老夫人的陈嬷嬷施展功夫擒下了披头散发的女子,他只是不屑地嗤了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一拍桌案,直到陈嬷嬷擎着灯盏来到披头散发女子脸前时,将额前缕缕头发拨到一边,露出一张僵尸一般死气弥漫的脸,“是……夫人?”陈嬷嬷惊掉了手中的灯盏,不敢置信地看向老夫人。
“混账!夫人的病已经好了,她怎么会攻击老夫人呢!你这个贱妪竟然敢污蔑夫人,来人啊,将这贱妪拖出去!”
凌翰辅指着那陈嬷嬷厉斥,接着冲出来两名力壮小厮,拖着陈嬷嬷便朝外扔,老夫人疾步来到跟前,出声制止,同时看向披头散发的呕血妇人,“慢着!”
“奶奶,这明明不是母亲啊!”
凌翰辅温雅的眼中流动着寒光,身形挡在老夫人面前,伸出手朝后面挥了挥,那陈嬷嬷便被毫无疑问地拖出去了。
到了这时老夫人已经顾不得贴身的陈嬷嬷了,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呕血妇人,看到那张狼狈至极的脸,淡淡的眉,樱瓣般的唇,秀气的挺直的鼻,无一不是罗氏!
“罗氏怎会变成这样?!”
老夫人震惊地看着地上这个目光混浊形如疯子般的女人,她身上的血渍一块一块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她还杀了人?
“我说了不是母亲,老夫人怎的还固执上了,母亲怎么可能会变成这副样子,老夫人多心了……”
凌翰辅满面孝顺上前,扶着老夫人,温柔地诱哄道。
然而他越这样说,老夫人便越怀疑,一把推开他,脚步抖擞地朝门外去!
凌翰辅无谓地扬扬手臂,旁边的守正冲他坚定地点点头,下一刻便听到院外传来一道嘶心裂肺的哭声,声音响荡在黑夜的院子中,鸟枝惊动,凄厉无比。
老夫人赶到院中,就看到幻蕊浑身是血爬过院门,一只手臂已经剩在身上半截,另一只手满是鲜血朝老夫人够来,“夫人,夫人疯了……老夫人救我,救我啊……”
老夫人身子剧烈一颤,发髻间的白玉簪子随着猛烈扭头的巨大动作甩出去,老夫人瞪大了眼,触目惊心地看到守在她身边多年的陈嬷嬷,竟然血肉溃烂地死在面前。
刚才凌翰辅只是叫人将她拖下去,可转眼已被捂住嘴,生生打死!
老夫人眼中爆发出一阵愤怒的烈焰,恰在此时凌翰辅亦从屋内踱着步出来,看到老夫人的样子,他语调带着小心翼翼无辜辨道,“奶奶!这陈嬷嬷刚才诬赖母亲!母亲是多么圣洁之人,她怎么可能会想杀害奶奶您呢!所以我便处置了这陈嬷嬷,奶奶不会怪我吧?”
他目中腾起一阵水雾,仿佛很心痛的样子,可那张温雅的面庞上,唇线却带着夺人魂魄的浓烈笑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温文的凌翰辅,老夫人一瞬间失语,回头再看幻蕊,不知是昏死过去还是真正的死了。可她刚才所说的话,却句句在耳畔震响。
老夫人一瞬间陷入迷阵,可是她毕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遇到变故,眨眼间便重新理清思路清醒过来,抬起脸冲着凌翰辅严声令道,“去看看,虹悦院究竟出了什么事!找大夫来,给屋里面的人检查!还有……没我的命令,此事不得宣扬出去!”
“可是……奶奶,您真的相信屋里面的人是母亲吗,您平时不是说,母亲是最温柔的大家闺秀吗。她虽然生在将军府,可是从不好动武,也没有杀过人,她怎么可能会伤了幻蕊,甚至想伤害奶奶您呢?”
凌翰辅摆出一副苦口婆心地劝导姿态。
老国公夫人早已苍白的脸上,听罢这话后,只觉得浑身生起阵阵寒刺,老脸一阵青白交加,仿佛被人生生煽了一巴掌。
凌翰辅此时显示出了大家公子的优雅修养,并没有再对老夫人咄咄相逼,而是果真命人去了虹悦院,甚至请来了常大夫来给屋子里面的夫人诊病,调动了手下的披甲护卫,将国公府团团围住。
夜越发黑下,虹悦院中火把齐上,照得犹如白天。
老夫人被请到虹悦院,才刚刚入内,便闻到一阵腥血味。
她凝紧了眉头,一脚踏入院子,便看到十多岁尸体被直挺挺地摆在院中的碧幽幽的草地上。
老夫人脚步怔了住,眼中闪过瞬间的迷茫,这时候凌翰辅及时过来,小声对老夫人耳语道,“奶奶,这些人全是那疯妇杀死的,奶奶您说,那疯妇究竟是不是母亲呢?”
罗氏是老夫人一力主张娶进门的,纵然当初凌齐跪在她面前,甚至敢大胆提议将周姨娘抬为正妻,结果被老夫人结实地扇了一巴掌。
他们凌国公府手握重兵,最重要的是向圣上表忠心。
而罗氏身为罗大将军的嫡女,是她选中的最佳媳妇。
罗大将军一生效力于皇室,镇守边疆,阻抗外敌。与罗家结亲,是凌氏向皇帝效忠的最大决心,何况皇帝对罗家颇多爱抚,尤其是罗家人丁单薄,这样的爱抚便愈显得浓烈。
而凌齐让周姨娘做正妻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天下的女子都死绝了吗,竟然找魏齐侯的妾室生出来的庶女为正妻。若然如此,整个凌氏的脸面将低贱到尘泥里。
周姨娘为正妻,绝无可能。
罗氏不负老夫人所望,进门生下凌涵这个嫡子,虽然用得时间长点,但是老夫人不介意。谁让凌齐专宠那个周氏!
但是现在,老夫人强大的意志,在看到院子里面这堆尸体后,在悄悄瓦解,她的脑中印着闯入茗雅院时疯妇那张吃人的脸,那张脸不是罗氏,又是谁呢?
若非陈嬷嬷将她摔在地上,她是否要杀自己呢?
虽然凌翰辅在耳边一遍遍地说,那个人并非罗氏,可是如今的老夫人,只要一听到有人持否定态度,便越发坚定了那个疯妇是罗氏的想法。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朝下面的人一指令道,“把罗氏给我带来,现在就去!”
“可是,那个人不会是母亲的吧,母亲那样贤淑……”凌翰辅犹如魔魇般的声音一遍遍响在老夫人耳侧。
“闭嘴!将那个贱妇带来!”
凌翰辅的话仿佛一根一根少女手上的绣线,一圈一圈地将老夫的思绪缠绕,然后慢慢收紧,越勒越紧,直到老夫人尖喝发狂地嘶喊!
“是,孙儿听祖母的话,这便将罗氏那个贱妇带到您的面前来。”凌翰辅高大的身躯在老夫人面前拜下去,抬起头来时,他的嘴角扬起的笑,气势威足,铿锵绝冶。
这之际凌翰辅带着老夫人将草地上的一具具尸体查看一遍,每个人身上伤口不一,砍伤咬伤甚至是勒死,身上的抓痕都被展现眼前。
老夫人目光落在其中最小的一具尸体上,那是个只有*岁的孩子,使她立即想到了凌涵,这孩子是……
“他叫宝儿,祖母上次欢宴时,这宝儿便出现给凌涵敬酒。之后凌涵便将他送到了母亲的身边,没想到啊,竟然也遭到毒手了……”
凌翰辅一阵十分惋惜的样子,“不知道三弟现在怎么样了,母亲都这样了,他竟然还出去给母亲取药,这是何意思,难道嫌母亲杀得人还不够吗?”
老夫人神情很冷,听了凌翰辅的话后,她的脸瞬间阴沉得犹如这黑夜一般。
两名护卫将夫人带来,两个男子好像有些钳不住这妇人似地,差点被她挣脱伤到老夫人,凌翰辅悉心地侍候在侧,一副贤孙孝顺的样子。
“疯妇,还不从实招来,你杀人之实!”凌翰辅指着被钳住的妇人喝道。
可任他怎么说,那妇人始终未开口,只是不断地呜嗯嘶哑着,仿佛是被人已毒哑了般。
护卫将妇人捆绑起来,查验,最后将她嘴里咬着的碎肉以及指甲上的皮肤碎片抠出来,呈到老夫人面前,证据确凿。
凌翰辅抿着唇笑道,“祖母,看起来这疯妇果真是杀人凶手呢,祖母说该怎么做?”
老夫人整张脸隐在黑暗之中,只不过她一侧的咬肌却绞拧成结,一双眼睛灰黑混沌,仿佛里面刮着狂风暴雨。
凌翰辅见老夫人不动声色,他高大的身躯挺得笔直,如今罗氏已经是个疯子了,这样个已经废掉的妇人,在凌翰辅看来最大的利用价值,便是凌涵。
他蓦地朝空中拍了拍,之后便听到虹悦院门被蓦地撞开,一个五花大绑的护卫,被跌跌撞撞的推搡进来!
冷风吹过,忽明忽灭的火光下,老夫人看得清楚,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庆兴。
“奶奶,这庆兴早被凌涵收买了!上次药庐之时更是。他帮着凌涵隐瞒所作下的罪孽,这一次凌涵妄图拭母,美其名曰是为母亲寻找治病之药,事实上早带着庆哲逃跑了!我听说凌涵在十四王爷面前很得宠,他年纪还小,一时情动,便也值得原谅,只是千万不该把母亲杀死啊!”
凌翰辅一副痛心的样子,沉述着。
虹悦院有罗氏的几个贴身嬷子婢子还有花嬷嬷侍候着,德胜常在这里,但是庆兴却呆在但故院,按说他应该都在虹悦院保护罗氏才对。
凌翰辅早觉得有猫腻,如今一切尽有掌控,他让人搜遍了但故院角角落落,竟然什么都没发现,甚至是凌涵在凌齐出征前奉上的那名美姬,也不见了踪影!
他只好让人将庆兴带回来,先挑了手筋脚筋,喉咙毒哑,再带到老夫人面前。
这时候,便算是他想辩个什么话,也是不可能的,即使是用写的,其他的还不由着凌翰辅随便说。
老夫人看到庆兴手脚虚软地倒在地上,嘴巴张合着,却说不出话来,只余一双眼睛挣扎而悲苦地瞪着老夫人。耳中听着凌翰辅的话。心中渐渐明白过来,凌涵随十四王爷跑了,是因为……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