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静宸这回受到的重创,她也要想方设法瞒着的。
而顾家,她父母早亡,唯独一个兄长去了临南,整个永宁侯府,怕也只有朱老夫人是真心疼她的,但祖母到底年迈多病,早就不管事了,便是求着她也没有用的。
想要去西夏寻药,必要取得官府来往通牒,明萱思来想去,唯一能够帮得上自己,恐怕也就只有大伯父永宁侯顾长启了,可大伯父一心向着富贵,对自己这个侄女并不怎么上心,她便是开口相求,他也多半不会愿意,反而会将事情闹了开,到时候,裴静宸怕是凶多吉少了。
可找不到这两株毒草,裴静宸也是凶多吉少。
明萱双腿一软,身子便倚靠在裴静宸榻前不动,她觉得万分悲哀,好不容易在忐忑不安中接受了这个截然不同的时空,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又躲过那么多算计,终于嫁得良人,可不曾想到会遭遇这样的境地。
难道真的没有法子了吗?
她猛然摇了摇头,对着玉真师太说道,“祖姑婆婆能不能将瑶枝和碧桑的情况都给明萱说一说,不论有多难,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试一试!”
轻易放弃,绝不是她的风格。
再难,也总要试过以后才知道。
玉真轻轻颔首,“稍候我便将我知晓的都写下来。”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严厉起来,“萱姐儿,我知道你救夫心切,但万不能因此做出傻事来,你是公府媳妇,不是江湖上的女侠,若是你心里想的是要亲自前去西夏,我劝你还是熄了这个心思。
莫说路途遥远,江湖险恶,便是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杨氏都能找到理由把你往死里整,她依着礼仪规矩,哪怕东平王妃出面都保不住你的。”
明萱摇了摇头,“祖姑婆婆放心,这些事明萱都省得的。”
她想了想,说道,“夫君在您这里治毒,此时不宜声张,我会回府向相爷他们解释,便说夫君在清凉寺清修,还请您隔两日下一份帖子,要我到庵中陪您讲经,到时我会亲自照顾夫君。至于寻药……”
她微顿,“我心中已经约莫有了主意,只是尚未想好,但我保证,绝不会以身犯险,也不会做任何让杨氏有机可乘之事。”
玉真这才放了心,她轻轻拍了拍明萱肩膀,柔声说道,“宸哥儿在我这里,就算不能大好,但我总会设法保住他性命,至于解毒的事,尽可多想想办法,若实在……我便是舍弃了这些年来的坚持,也要亲自进宫向皇上求一求的。”
明萱鼻间一酸,忙握住师太的手说,“祖姑婆婆……”
她心里很清楚,玉真师太虽然在皇室中辈分极高,又享受尊容,可血脉上到底与今上隔得远了,这梦寐之毒乃是西夏皇室秘药,便如今西夏国成为周朝属国,但这两味毒草总还是人家不宣之秘,便是今上愿意相帮,亦有些的为难的。
更何况,这许多年来,玉真师太不插手政治,才能坐享的经年清静,若非迫不得已,她实在也不愿意破坏。
明萱回头望着床榻上陷入沉睡中的丈夫,他颜色如画,美好得不似人间,可尽管玉真师太拍着胸脯保证过,她心里却也知道这回凶险,实在轻忽不得,不论如何,越早得到瑶枝碧桑,便越早能令他醒来。
她轻轻咬了咬唇,目光从未有过这样的坚定,“祖姑婆婆,我出来时间久了,这会必要回府,否则恐怕要惹人怀疑,夫君便有劳您照拂了,若他今日能醒,还烦请您跟他说,安心静养,外头的事全不必担心,我虽不才,也定会安排地周到妥贴,再过两日,寻着机会,我便过来亲自照顾他。”
她盈盈拜倒,郑重地再给玉真磕了个头,然后便盈然离去。
玉真望着明萱匆忙的背影,对着身旁的圆慧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略带了几分安慰,“从前东平王妃说这孩子好,我心里到底还存了几分保留,现下看来,给宸哥儿作这门亲,确实是没有差的。”
她对着榻上一无所知的裴静宸一声轻叹,“宸哥儿,我早说过佛祖最是慈悲,他绝不会让你一生悲苦,萱姐儿,可不就是他的恩赐吗?但愿,她果真能够给你寻来瑶枝碧桑,令你从此再不必受余毒发作之苦。”
庵堂清净,只有大殿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木鱼敲声,梵音动人,屋中安宁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