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江州市市委书记,冯父平日里很忙,即便是在家,冯开来又不在,所以父子一个月碰面的机会屈指可数,有时候,刚说上两句话,不是这个人的电话响,就是那个人的手机响。
大年三十,一家三口在冯开来爷爷奶奶家吃的团年饭。
关于他和邓希玥的事,冯开来心里无比焦躁,因为除了母亲华琳反对之外,持反对意见的还有爷爷奶奶,冯父不反对,也不支持。
大年三十下午,吃过团年饭后,冯父把刚刚泡好的茶递给冯开来,“你想要我们理解你,但你也要理解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管是爷爷奶奶,还是你妈妈,他们总是为了你好。”
冯开来淡淡问道,“不接受希玥,我就不开心,难道他们为了我好就是要我不开心?”
冯父喝了一口茶,开口,“那总不能为了你一个人的开心让爷爷奶奶和妈妈,他们三个人都不开心吧?”
冯开来没再多说什么话,因为华琳收拾完厨房,走出来,来到客厅,丈夫端给她一杯茶。
华琳应该是急着走,站着喝完,对冯开来说,“如果方便的话,送我回家一趟,顺便有话要对你说。”元月份,儿子接二连三的出差和加班,她还没有好好和儿子说说邓希玥的事。
冯父应该知道妻子要对儿子说什么,所以才会在冯开来拿车钥匙出门前,拍了拍冯开来的肩,“有话好好说,别惹你妈生气。”
冯开来心下明了,“我明白。”
回家路上,华琳直接开门见山,“你和她什么时候死灰复燃的?”
死灰复燃!这是亲妈说的话吗?
冯开来打着方向盘,声音有些漫不经心,“她是谁?”
华琳白了他一眼,“好吧!你和邓希玥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有一段时间了。”表情波澜不兴。
华琳问,“就那天在超市门口?”
“你希望我说不是吗?”清清凉凉的声音还算温和。
华琳抿着唇,好半天不说话,最后开口说道,“她不是不爱你吗?”
“爱一个人不是听她嘴里说了什么,而是看她做了些什么……”
“我是看见了。”华琳面无表情打断他的话,“我看见她去年的五月一号嫁给了许华山。”
冯开来眸色漆黑,侧眸看了一眼华琳,“妈,大过年的,我真的不想和你针锋相对。”
“针锋相对?”华琳压抑怒气,重声斥道,“为了那个女人,你要和你妈针锋相对!。”
冯开来眼眸深不见底,看着前方路况,专注开车,很久之后,缓缓说道,“有一道选择题是这样的,说母亲和妻子双双掉进水里,男人应该先救谁?这道题在我看来很可笑,问问题的人也很愚蠢,百善孝为先,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父母的生死都可以不管不顾,那他又怎么会善待别人呢?我不希望有一天这么愚蠢的选择题会横竖在我面前……”
如果身旁这个人不是她儿子,华琳可能会为他鼓掌。儿子拿话堵她的口,事先强调不希望家人让他二选一;如果她现在让他选择,那她岂不要沦落成他口中愚蠢的人?
华琳忍下心头不悦,试着改变语气,语重心长道,“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可以不喜,但你要明白,我都是为了你好,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孩子顺风顺水过一辈子?”
冯开来沉静面容不变,“抱歉,你的意见我可以参考,但我想试着尊重我的选择。”
“看来我们都需要好好冷静一下。”华琳想她不能逼得太急,有些事情是需要慢慢来的。
冯开来忽然有些头痛,十字路口停车,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他并不担心母亲反对他们在一起,他担心的是他喜欢的人会因此受委屈。
下午,按照往年惯例,冯书记率领江州市市委领导们下基层,给过年却仍然坚守在工作岗位上各行各业的工作者们拜年。
晚上回到家,已经是凌晨,华琳特意给他煮了一碗汤圆,“今天跟儿子谈的怎么样?”
华琳听见了,没回话,脸却绷的很紧。
良久,冯书记说,“我最近感觉身体大不如从前……”
他这边还没说完,华琳只觉得这话听着很刺耳,当即就皱了眉,“大过年的,说这丧气话干什么?”
冯书记无奈笑了,“世事无常……”
“呸、呸、呸呸呸……”华琳觉得大过年说这种话太不吉利。
冯书记只得跨过这句话,轻声叹道,“说起来,活到你我这把岁数,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不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我现在没别的愿望,只盼着开来能够早点结婚,让我们在有生之年可以帮他照顾几年孩子。”
当父母的,对子女只能做到这份上了。
华琳一言不发走到沙发前坐下来,拿起手边的遥控器,一连调了好几个频道,都无法让她静下心来。
……
正月初三,李一航来到江州市,何俊峰给了他一个医院地址,让他去看看许华清到底得了什么病。
因为大年三十晚上的那个电话是许华山打来的,在何俊峰接通电话的那一刻,许华山在电话那端已经是泣不成声,“何太太……我求求你来看看我弟弟,他病了,病的很严重,他已经开始不认识我了,但是他拿着一些从报纸上剪辑下来的画面,却能准确说出你的名字,说出你们在英国餐馆打工的一些事情来,何太太,他昏迷不醒时叫的都是你的名字,我求求你来看看他……”
李一航晚上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何俊峰不动声色去了书房,李一航跟了进去。
何俊峰从未想过,许华清患有阿兹海默氏症。
阿兹海默氏症是一种持续神经功能障碍,脑部记忆神经细胞会随着时间不断丧失,猝发此病非常罕见,这种病将导致记忆力减弱,时间,空间,定向力都会发生异常……
这种病随着病情日益加重,病人甚至会不记得怎么样吃饭,穿衣和洗澡。
那一刻,何俊峰感觉很不是滋味,难怪许华清当初在FXD分公司上班的时候,会出现那么低级的失误,原来他是记忆力衰退……
“跟箫默打电话,让他想想办法。”何俊峰的言语中竟夹杂着些颤抖。
“在医院里,我已经打过了。”李一航摇头叹息道,“箫医生在电话里详细询问了许华清的主治医生,箫默的说法跟许华清主治医生说法大致相同,这种病拖到现在,根本就无法治疗,存活时间不长,他会一点点的丧失记忆,会慢慢的忘记所有的人和事,直到忘记全部,记忆的尽头就是死亡……”
“怎么会这样……”何俊峰抱着双臂时,感觉身体在发抖。
“许华清脑部很脆弱,就算有人敢给他开刀,也毫无生还的希望。”李一航叹息道,“医生说他能支撑这么久是奇迹……”
何俊峰沉默了好久,语气沉重,“一航,这事千万不要告诉太太。”说他自私自利也好,说他冷酷无情也罢,他不会让龙子昕知道,因为他担心龙子昕听了许华清的病情之后,情绪受波动,而危及到她和孩子们的生命安全。
他同情怜悯许华清是没错,但在他眼里,谁也没有他妻子重要。
这天晚上,龙子昕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她和何俊峰去寿山公墓,站在父母墓前,她说,“爸爸,妈妈,我终于找到了这辈子可以依靠的人,他叫何俊峰,你们认识的。爸爸妈妈,我有时候甚至在想,冥冥之中,是不是你们指引着他来到我的面前,照顾我,呵护我,爱着我……”
何俊峰说,“我可是岳父岳母当年钦定的女婿。”
她不相信,“骗人,你那时候才多大。”也太早熟了吧。
他温和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需要他耐心哄骗的小孩子,他笑着摸着她的头说,“二十九年前,一个叫何俊峰的男孩来到这个世界,老天爷说,这孩子没有亲人,太孤独了,赐给他一个叫龙子昕的女孩,让他们相濡以沫吧。”
他的声音低沉,在梦境里迂回,龙子昕从梦中醒来,已是清晨,卧室寂静一片,只有光线从窗帘隙缝间渗透而出。
何俊峰还在她身旁熟睡着,睡颜安淡,龙子昕侧眸看着他,头轻轻的靠着他的肩。在她的潜意识里,其实患得患失的情绪一直都在,在经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虽心境坚强平和,却惧怕生命里的美好和温暖,有朝一日会突然消失。
他是目前为止,她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支撑着她的喜怒哀乐,她在七个月身孕的每天莫名焦灼心态里,越发依赖他的存在。
所以当何俊峰醒来,就看到了侧着身体,静静看着他的龙子昕,有很长的时间里,他们都不曾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彼此,最后他摸着她的脸,额头贴着她的额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不需要言语,只因想说的话全都隐匿在了眼眸最深处。
二月十四号,情人节这天,有蹲守在医院的记者拍摄到何俊峰出入豪华分娩房,其实,龙子昕已经住进来好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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