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走道中自然也是没有灯的,于是二楼一片黑暗,唯有几盏灯从客房内飘出微弱摇曳的光芒,将这客栈衬出了几分鬼气。
不过这些都难不住修道之人。
任萍向着柳婧的房间走去两步,但还没等她走到柳婧房门口,便瞧见一个青衫男子满脸惊慌失措地从房内跑了出来,跑到一半还被门槛给绊了一下,跌了个滚地葫芦。
任萍惨不忍睹地扭过头,可扭到一半又是一怔:等等,他是从柳师妹房中出来的?
还没等任萍反应过来,那半开的房门内又是一只红鞋扔了出来,正正地砸在那男子的脑门上。
“怎的如此孟浪?!”
鞋子砸在谢世瑜的额头上,落在他怀里,而谢世瑜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瞧见姑娘……”
还没等谢世瑜说完,又是一只红鞋从门内扔了出来,砸在谢世瑜脸上。
“还不快快住嘴!”
红鞋再次落进谢世瑜怀里,凑成一双,而谢世瑜则是捧着这双红鞋,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不是快要给急哭了。
——这件事还要从一刻钟前说起。
当通云门四个真传弟子各自回房后,其他的弟子也默默回了房间,而这么一走,客栈的二楼便一下子空了下来,让谢世瑜想要不注意都不成,而通云门弟子这般多,也不禁让谢世瑜心生忧郁:难道这一天他还是要露宿街头么?
但还好的是,虽然通云门弟子颇多,可这破客栈的客房倒也是挺多,刚好塞完了通云门弟子,剩下一个柴房还没人住。
谢世瑜想想,柴房也就柴房吧,总比冰天雪地睡在外头的好,于是谢世瑜接过钥匙,进了柴房。
可谁知这远远不是结束。
谢世瑜刚进柴房没多久,这客栈唯一的小二便闹起了肚子疼,一溜烟去了茅房,去之前还将一壶水塞进了谢世瑜手里,千叮咛万嘱咐让谢世瑜这个“新来的小二”一定要将水送到客人的房里。
谢世瑜:“……”
虽然万般不解他到底哪儿像是“新来的小二”,但是谢世瑜瞧那一时半会儿出不了茅房的小二颇为可怜,而这到底是举手之劳——送便送吧。
于是谢世瑜提着水,上了二楼,推门进屋。
可谁知这一推门,就让谢世瑜呆在了原地。
只见房内水雾氤氲,漫着蒸腾的雾气和水汽。而在这些朦胧的雾气之后,白日才见过的那少女背对着他,衣衫半褪,一袭细柔的黑发笼在雪白的肩上,妙曼的曲线若隐若现,艳色无双,竟是让这简陋的房间都光亮了几分。
两人都怔住了。
谢世瑜呆呆地瞧着,直到手中的水壶砰然砸在地面,热水撒了一地,谢世瑜才愕然回过神,发现自己竟是走错了房间。
但这是却不是想着走不走错房间的事。
谢世瑜脸色通红,连一句辩驳甚至道歉的话都来不及说,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房间,甚至还跌了个滚地葫芦。
方才的景色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谢世瑜感到自己心跳得越来越快,就像是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似地,而在这样的刺激下,一些记忆更是抑制不住地漫了上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是他第二次瞧见她洗澡了?
在四年前的那一天,不正是他闯入她洗澡的小溪畔,而后又被她救下么?
不正是她告诉他,修道之人当一往无前才是么?
虽说两次都是惊鸿一瞥,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不甚清楚,但那样的艳色和那火焰一样的红衣……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谢世瑜满心懊恼,只觉得自己唐突孟浪,但除了懊恼之外,心中又有一分重逢的惊喜,和一分自己也说不清的羞涩和欣喜。
来不及整理自己的思绪,谢世瑜张口便想要道歉,但话还未出口,一只红鞋便扔在他的头上,力道说不上轻也说不上重,但却将谢世瑜敲得一个激灵,险些跳了起来。
“怎的如此孟浪?!”
这声音似是嗔怪他举止唐突,但那柔媚的声音却像是一片轻羽,轻轻拂过他的心上,让脸上热度刚褪的谢世瑜再度涨红了脸。
谢世瑜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糊涂,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瞧见姑娘……”
还未等谢世瑜说完,又是一只红鞋砸在谢世瑜的头上,只听门内那人的声音越发嗔怒,道:“还不快快住嘴!”
谢世瑜一怔,这才想起这二楼上都是修士,若他真说了什么,可就是出了他口,落入所有人的耳中了。
谢世瑜抱着怀里的两只红鞋,急得都快哭了,而一旁的任萍却是上下打量着谢世瑜,然后默默回房,关上门。
任萍虽说瞧起来只不过二十余岁,可她却是将近百岁了,这样的她,对于年轻人的心思还有哪些是不懂的呢?
任萍知道,她这个小师妹虽说总是笑意盈盈,但却实则眼高于顶。若这次闯入她房里的是其他人,她又哪里是像这样轻飘飘地扔两只鞋子便作罢了的呢?
再想想这小师妹自从这小子踏进客栈后,便一直对这小子瞧个没停的样子……想来她定是瞧上他了!
任萍想着,然后点了点头。
嗯,一定是这样没错!
所以她这个老人家也不必插手这小姑娘和小伙子之间的事了。
想到这里,任萍又推开门,从门缝那儿一看,刚好瞧见方才的那个书生模样的青衫年轻人垂头丧气地向着楼下走去,怀里还不自知地抱着一双红鞋。
任萍:“……”
任萍再度惨不忍睹地扭过头。
任萍十分忧虑。
——虽说这年轻人的模样的确是世间少有,但他脑子未免太过不好使了吧?你可是真的瞧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