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背心短裤的就上了场。
舞池中央的纤瘦男人踩着节奏刚刚完成一个高难度背旋,场中便跳进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长相美艳,妆化得很浓,瞧不出年岁几何。
她双脚蹲下,背向后仰双手支撑,然后一只脚向空中高高踢起,双脚向后跳跃,如此重复几次之后,她并未直起身,而是勾唇向男子露出挑衅的笑容,立刻流利的接了一套漂亮的托马斯全旋!
酒吧里的灯光滑过她黑色的长发、修韧的手臂、雪白的长腿,像是最动感魅惑的黑夜精灵。
台下有人吹了一声口哨,兴奋的叫道:“b-girl!”
这才是今晚上的重头戏,针尖大约从十年前开始,逐渐发扬起斗舞的传统,听说一开始是因为五个年轻人经常在这里聚会比舞,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又加上大学城就在这附近,每天晚上都有大批的学生过来,九点,酒吧的喧哗才正式开始。
方才关瑾瑜做的动作,就是向b-boy挑战的最基本动作。
本来女生跳街舞大多数会选择jazz,可以更好的凸显身体曲线,关瑾瑜跳的却是男生比较钟爱的breaking,并不是她不会,而是先热个身而已,不需要玩得那么过。
她目光落向角落卡座里的薛离衣,招了招手。
像是在对她说:看姐姐的!
男人不甘示弱,转了转脖子,开始新一波的反击。
音乐仿佛更大声了,吧里的人们浑然未觉,声浪一层高过一层。舞池上的那个女人仿佛是这方寸地方的闪光点,所有的灯光聚集在她身上,包括薛离衣的目光。
薛离衣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的肢体可以这样灵活而又有力,像是水做的,有无限的可塑性,任何匪夷所思的动作都拿捏得游刃有余。
那不同于她所练的武功,她的身体,有一种别的独特的魅力,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她的世界。
她深深吸了口气,但还是觉得胸口闷得慌,不由得眉头蹙了起来。
甄倩咬了一口果汁的吸管,心里叹气:还没完呢。
果然看见关瑾瑜几步走下台,对着围观的一个也是b-boy打扮的男生眨了眨眼,歪头笑道:“嘿,哥们!征用你的帽子。”
男生还没回过神,帽子已经被关瑾瑜从脑袋上抽走,戴在了自己头上。
单人斗舞并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两分钟后,男人冲着关瑾瑜比了比大拇指,下了舞池。
女人摇曳生姿的站上了一个略为凸起地面的高台,手掌握住了一根银色的钢管,然后妖娆身段如藤蔓般缠了上去,头部后仰,长发在空中甩出优美的弧度。
像是黑色里最安静的蝴蝶翩然展开双翅。
音乐静止了一下。
换了一首更加激烈煽情的爵士。
台下不知道是谁忽然叫了句:“是小佰!”
薛离衣心里正疑惑着,旁边卡座里的人就轻轻“呀”了一声:“是十年前那五个年轻人中最小的一个,听说这几年他们很久才回来针尖一次的。”
人群的喧闹再次迎来了一个高.潮,在一瞬间几乎盖过了音乐,有人热情的吹起了口哨——似乎是欢迎一个久归的朋友,举起手大声叫着:“小佰!小佰!小佰!”
欢呼声一浪盖过一浪。
舞池里热浪滔天。
薛离衣垂下眼,心却降到了冰点。
自己的生活那样简单,简单到一目了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习武练功、采药配药,最复杂的事情不过就是去老头那里烧烧药庐,安抚安抚山林野兽。即便是现在心里装了一个渴望得到的梦想,也不过仍是在象牙塔里,在她翅膀的庇佑下成长。
可是……她的生活呢?
最可怕的不是你的心上人把自己的世界严丝合缝的用漆黑的帷幔遮掩起来,露出戴着一张精致面具的脸,一边一角也不让你看见,而是她坦然地把自己展露给你看,她的生活、她的工作,点点滴滴,你却根本看不懂。
为什么她越追逐,发现她离自己越遥远。
好像她们之间隔了一道千山万水,她翻过一座山,发现还有一座,她淌过一条河,发现面前是望不尽的汪洋大海。
而她的心上人,更在那千山万水之外。
薛离衣重新望向舞池中央,目光轻轻的落在女人身上,她笑了。
这样喧闹嘈杂的环境,这样多的人,坐在角落里的年轻女孩显得特别孤独,她的笑容衬得她更加孤独,也许是因为她充满笑意的眼睛里,同时也充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