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来。
这容貌完全随了周叔,所以殷蕙看他也觉得亲近。
周柏年先后将装着银票的匣子与账本交给银盏,再由银盏转交给殷蕙。
殷蕙对周叔的记账方式非常熟悉,简单看过就知道这账没有什么大问题,银票数额也都对得上。
她看账本时,周柏年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很守规矩。
处理好正事,殷蕙笑着与他叙起旧来:“你父亲母亲身子可还好?”
周柏年还是低着头,笑道:“托王妃的福,他二老都很好,大哥那边今年又添一子,二老都很高兴。”
殷蕙点点头,周松年今年三十多岁了,算起来已有三个孩子。
周叔还有个女儿,早已嫁人,周柏年是幺子……
殷蕙细细端详周柏年一番,问:“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也二十五了吧?”
与她同龄,所以很好记。
周柏年:“正是。”
殷蕙:“是不是也成亲了?”
周柏年摇摇头,惭愧道:“尚未娶妻。”
殷蕙:“这是为何?”
周柏年简单解释了一番。
像他们这种给大户人家做管事的门庭,二十岁左右成亲都算早的。前几年周叔刚要张罗小儿子的婚事时,正赶上先帝驾崩皇太孙登基削藩,百姓们都觉得燕王府恐怕要完了,与燕王府结亲的殷家更难以长久,又有谁还敢把女儿嫁给替殷家做事的管事家里?
跟着就是三年战事,胜负未分,仍然没有人敢嫁周柏年。
终于,永平帝登基了,周家跟着蜀王府水涨船高,媒婆恨不得踩烂周家的门槛,周柏年却看不上这种趋炎附势的人家,再加上他要协助父亲重新把四家染坊经营起来,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杭州四地奔波,也没有时间成婚。
殷蕙越听越满意,意味深长地看向银盏。
银盏秀美的脸爬上红晕,知晓主子的心思,她便也抓紧时间,将周柏年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
银盏在那边观察着,殷蕙继续问周柏年的一些私事,譬如他平时有什么喜好,可有心仪的女子等等。
周柏年一一回答。
“说了这么多,先喝口茶吧。”殷蕙朝银盏递个眼色。
银盏只好倒碗茶,送到周柏年面前。
周柏年接茶的时候,目光与银盏碰上了,见银盏羞红了脸,再联想王妃那番问话,周柏年马上反应过来,微微晒黑的脸上也发起热来。
殷蕙就让银盏先下去,直接与周柏年挑明了此事,该夸银盏的也夸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总要两个人都了解对方,双方都满意才行。
金盏俏丽,银盏则是柔静美人,跟了殷蕙这么多年,气度远超寻常的官家小姐。
非要说,银盏唯一的缺点,就是年纪大了,与周柏年同岁。
周柏年毫无嫌弃之意,只觉得受宠若惊,跪下直谢恩。
殷蕙却很是不舍。
金盏算是留在了蜀王府,银盏则要跟着周柏年嫁到外面,嫁到平城。
可周柏年是殷蕙现在能找到的最适合银盏的,方方面面都不委屈银盏。
罢了,公爹既然要迁都,早晚有一日,她也会回到平城去,到时候银盏就可以经常去她身边请安了。
又与随周柏年同行的小厮仔细询问过周柏年的品行,确定银盏也愿意嫁,殷蕙就做主订下了这门婚事。
金盏的嫁妆,殷蕙给的银票。
银盏的嫁妆,殷蕙将平城的一栋小宅子送了银盏,让银盏先跟着周柏年回平城,到了那边,再让周家风风光光地将银盏娶过去。这般安排,银盏也有时间熟悉周柏年的为人,万一到了平城打听出周柏年有什么不妥之处,银盏还可以回来,拒了这门婚事。
听着殷蕙一句接一句的交待,银盏哭成了泪人。
金盏也在旁边抹眼泪。
殷蕙笑道:“好了好了,嫁人是喜事,弄得好像我要害你似的。”
她说得容易,等银盏真的跟着周柏年启程这日,看着频频对着窗外走神的金盏,殷蕙也偷偷掉了一次泪,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无论哪辈子,到目前为止,金盏、银盏都是陪伴她时间最长的人,处处护着她,事事为她着想。
不知她第几次翻身后,魏曕忽然来到她的被窝,将人搂进怀中:“一个银盏你便这样,将来宁宁出嫁,你要如何?”
丫鬟而已,以前他要去战场、要去外地当差,也没见她这般辗转反侧。
殷蕙嘟哝道:“宁宁才四岁,早着呢。”
魏曕心想,早吗,上一个十年已经过去了,下个十年又能有多长,过得时候觉得慢,回忆起来,只觉得时光似水。
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相继成了亲、生了子。
曾经摇摇晃晃走路的儿女,一年比一年大。
父母也在一年一年地变老。
轻轻拍着她的肩,魏曕的心思忽然飞远了。
父皇今年五十二,再过十年,父皇竟也六十二了。
皇祖父已算高寿的帝王,活到了六十四,父皇……
魏曕摇摇头,不愿再去想这个问题。
他希望父皇长命百岁,希望永远也不会有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