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放大了些声音道,“除了天哥,怎可能会是其他人呢?”
朱瞻基微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有可能你只是习惯了和尹公子在一起。你如若肯抬起眼来多看一看,多想一想,尹天旷只是一个江湖浪子,是一辈子要在刀尖上行走的,你嫁与他,除了风霜之苦可能还有性命之虞,却哪里比得过汉王府一辈子的富贵安详?”
廿廿听了朱瞻基的话却不回答,只抬起眼来望着他问道:“雍熙公子,你可有喜欢的人?”朱瞻基一愣,这下倒是被问住了。他此时已纳了太子妃,且亦娶了几房侧妃,但在他看来这些都是作为太子为延续皇嗣最为自然不过的事情,却从未想过要去喜欢谁。他心中想着,不由望向廿廿,只觉得廿廿的眼中亮晶晶的,似燃着两簇不一样的花火,自己的心也渐渐燃了起来。
廿廿见朱瞻基不回答,倒也没有追问,只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廿廿觉得,喜欢一个人,便是将自己的心给了他,设若余生不能与他在一起,便是日日绫罗锦缎、顿顿山珍海味,一辈子富贵安逸又如何?那也只能似行尸走肉一般,心中总是空的。”
朱瞻基听了,忽地只觉得胸中仿佛有一团火渐渐燃烧起来,自己似乎也初尝了“喜欢”二字的滋味,但他却不想在廿廿面前表露,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后故意用了有些淡然的口吻道:“你待他这样好,他如今却丢下你和其他女人幽会,你难道不怕一片真心错付了吗?”
廿廿开始似乎并未理解朱瞻基的意思,疑惑地转了转水灵灵的大眼睛,才恍然说道:“你说的可是花魁娘子?”
朱瞻基不忍伤了廿廿,只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不想廿廿却道:“那花魁娘子是女人中的花魁,天哥却是男人中的魁首。廿廿觉得也只有天哥才能配得上花魁娘子。天哥能赢得花魁娘子青睐,廿廿自然是替天哥欢喜的。”
朱瞻基愣了一愣,没想到廿廿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忙又问道:“你不吃醋?”
廿廿瞪大了眼睛回答:“为何要吃醋?”扬起头喝了一口酒后又缓缓说道:“廿廿听闻历来女子吃醋都是怕自己的情郎移情其他女子,不再喜欢自己。而廿廿却从未担心天哥会不喜欢廿廿,廿廿不知道上辈子,也不知道下辈子,但是这辈子,廿廿相信天哥心中会一直有我。”
朱瞻基听了,微微叹了口气,颇有些怜惜地说道:“可人心易变哪!”
廿廿又道:“易变又如何。廿廿喜欢天哥,却并不强求天哥也一定要一直喜欢廿廿。在廿廿心里,只要天哥心中能够欢喜,廿廿心中自然就欢喜。像白雪寒、格根塔娜公主,还有如今的花魁娘子,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对天哥又是真心相待。如若天哥也喜欢她们,她们也愿意陪在天哥身边。廿廿自然会替天哥高兴。在廿廿看来,喜欢一个人并不是每天要提心吊胆地想着他会不会变心,而是真正为他的平安喜乐而欢喜。”
廿廿这些话婉婉道来,声音虽不高,但在朱瞻基听来却句句惊心,不由为之动容。他见多了后宫中的争风吃醋,尔虞我诈。为了皇帝的雨露恩情,更为了帝祚和后宫的地位,各宫嫔妃明争暗斗,无所不用其极。何曾见过如此纯粹又真挚的感情,又何曾见过如此一颗纤尘不染的真心。如若之前朱瞻基对廿廿的好感多半由于她的相貌的话,如今在朱瞻基看来,眼前这个看似少不更事的女子,却无异于人间至宝。他心中不由对尹天旷多出了几分羡慕。
廿廿只觉得眼前这位太子看着自己的眼神多了几分灼热,不由有些不自在起来,拿起酒杯喝了点酒,透过雕刻了玉兰花的深紫色窗棱向外望了望,想找点什么话题,忽地想起来,忙转过头没话找话道:“不知道雍熙公子这次来南京是何事呢?我以为太子殿下一定是要和皇上一起生活在皇宫里的。”
朱瞻基收起眼中的炙热,低头一笑,缓缓道:“你之前以为太子是一个板着脸的冰疙瘩,如今又以为太子一定要生活在那个牢笼一般的皇宫里,姑娘莫不是对我这个太子有些误会?”
“哈哈。”廿廿被朱瞻基逗笑了。
只听朱瞻基继续道:“大明惯例,太子要坐镇陪都,所以父皇登基之后,我便得乖乖地来南京上任了。”
廿廿点点头道:“廿廿来自僻远之地,那些什么皇上啦,太子啦,也都是从戏文和故事里听到的。哪里晓得真正的太子是怎样的呢?”
“那你如今觉得真正的太子如何呢?”朱瞻基双目灼灼地望着廿廿,眼中期待的神色似湖水一般荡漾着,又带着酒一般的微醺。
廿廿不假思索地说道:“我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是您从明军手里救出了一个孩子。当时廿廿就觉得您一定是一个大好人。后来和太子接触的虽然不多,但每次遇见都觉得你的眼神暖暖的,笑容也非常和善,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廿廿侧着头想了想,忽地拍了下桌子道,“对,是温润如玉!廿廿就觉得雍熙公子就像一块暖玉一般,让人感觉既踏实,又暖和。”
廿廿这一番言论倒是让朱瞻基心中甚喜,忙开口又想问自己和尹天旷比起来又如何,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妥,又改口道:“倒真是让姑娘谬赞了,这是在下听过的最让人舒服的溢美之词。”
廿廿笑道:“廿廿说的话自然都是发自真心的,哪有什么溢美之词。”说着,端起酒壶给朱瞻基斟了一杯酒,举起杯子道,“廿廿以为,等雍熙公子当了皇帝,一定是一位好皇帝。”
朱瞻基展颜一笑:“那我以后真是要兢兢业业当一位好皇帝了,不然倒是让廿廿姑娘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