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
偏殿里已经烧了地龙,进去后便有一阵暖气扑面而来,空气中还飘散着一缕香气,显然是点了香料,使得空气并不会太闷热。
不过昭萱郡主仍是觉得冷得厉害,赶紧脱了鞋子,缩上暖炕,身上裹着毛毯,怀里抱着暖炉,好一会儿方缓过劲来。
阿竹看得有些心酸,不过才入冬,她便如此畏冷,整个冬天岂不是难熬?明明以前她身子健康时,就算是数九隆冬,也能在雪地上奔跑玩耍,不惧冰冻,如此可见她的身子有多差。
“别看我了,过来坐。”昭萱郡主缩着脑袋,拍拍身边的位置。
等星枝星叶上了热汤后,昭萱郡主方对阿竹道:“刚才我见姐姐神色不对,你以后小心点儿,省得她给你下绊子。”
阿竹看她,半晌说道:“你以前不会说这种话的。”心里越发的难过,抱着暖炉缩在暖炕上,心情更糟糕了。以前的昭萱郡主,从来不会质疑自己的姐姐。
“是啊,以前我不会觉得姐姐有什么不对。可是现在姐姐越来越不喜欢我了,连带的也不会喜欢你,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恨你。”昭萱苦涩地勾了勾嘴角,死过一回,她不再像以前活得任性自我,而是开始懂得了观察和反思,所以很多事情发现不如表面上看来的那般简单。
例如父亲,例如姐姐,例如皇帝舅舅,例如这后宫里的女人,例如太后……她最近总会不停地想,父亲为何要害死母亲呢?害死母亲后为何要杀她呢?而姐姐明明知道了真相,为何要自欺欺人呢?孔家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她想了很多,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但又有着更多的不解。于是,她开始观察自己最常接触的姐姐,发现姐姐开始慢慢地变了。
“姐姐依然爱我,但是她更爱父亲,若是让她从中选择,她会选择父亲而不是我。”昭萱郡主闷闷地说,“但是姐姐连自己都不知道,她嫉妒你,更怨恨你。她现在不知道,所以不会做什么,等她知道时,她可能会对你出手。你小心一些。”
阿竹被她弄得烦躁,握住她的手道:“我会记住的!你不要想太多,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不要再想了,好不好?只要有太后、有皇上在,没有人敢欺负你,对你不敬。”所以,她应该快快乐乐,继续张扬地活着。
“不好!”昭萱郡主有些孩子气地叫道,推了推阿竹,“你别再将我当孩子看了,现在回想起来,我以前活得真是够嚣张的。不过女人能活成这样,也算是一种幸福了。”不想再说这种事情,昭萱兴致勃勃地道:“上回你跟我说的温泉庄子种蔬菜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开始种了没有?我讨厌萝卜和大白菜,也想在冬天吃新鲜的青菜,你一定要成功。我这里还有些私房钱,你若是银子不够,就从我这儿取吧。”
阿竹哭笑不得,说道:“说什么话?谁要你的私房银子了?端王府还没有穷到这地步,你的银子自己收好以后作嫁妆,别随便拿出来。”
昭萱郡主悻悻然地道:“都嫁不出去了,还谈什么嫁妆?总之,我不管,我还等你的蔬菜,你给我好好弄。弄好了,到时候我叫皇上舅舅过来一起吃全素斋,大冬天的能吃顿全素斋,一定很幸福。”
“是是是。”阿竹摸摸她枯黄扎手的头发,心里琢磨着有什么东西吃了美发的。
昭萱郡主见阿竹盯着自己散落的头发看,不以为意,心里同琢磨着,若届时阿竹真的成功在冬天种出其他种类的蔬菜来,她要如何在皇上舅舅面前为端王美言。用阿竹的话来说,这么好的刷印象分的机会,不能错过。
阿竹总是会说一些奇怪的话,但有时候却觉得极为贴切。
如此,不免又想到五岁的代王,昭萱郡主呵了一声。罗家出了个皇子,而这皇子近来风头太大,所以也开始嚣张起来,巴结罗家的勋贵也多了起来,连她那好姐姐也对罗家人笑脸相迎,真是丢脸死了。
和昭萱郡主好好地交流一翻,得到了很多八卦后,阿竹方告辞离开了。不要小看宫里女人的八卦,有些八卦细细思来,甚至和朝堂的动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晚上,夫妻俩躺在床上夜话时,阿竹便和陆禹说起今日去慈宁宫探望太后,及和昭萱郡主借着八卦告诉她的一些事情,倒豆子般倒给了陆禹后,便不管他了,幸福地倒头便睡。
等陆禹消化完,发现阿竹已经睡着了,不禁哑然失笑。
他娶的这个小妻子,看起来十分无害,却是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萱,他以为她会懵懵懂懂的,却没想到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如此也好,不用担心她被人当枪使。
唇角勾起一抹笑,探手将她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个小火炉。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的体温比较高,冬天抱着睡觉还真是舒服。不过若是他这般说,估计她就要炸毛了,不敢明目张胆地和他置气,私底下却不知道要挠着被子气多久。
怎么会有这般可爱的人,看着成熟稳重,却会十分孩子气,当以为她是个孩子时,她又会露出稳重成熟的一面。
亲了亲她的脸,陆禹方闭上眼睛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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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阿竹起床时,发现外面下雪了。
跑到廊下接了几朵雪花,在钻石和翡翠快要哭的表情中,方跑回屋里,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便说道:“明儿让人送些鹿肉过府来,我要请镇国公世子妃过府来赏雪吃烤鹿肉。”
钻石笑着应了一声,便去吩咐了。
阿竹写好帖子,盖上她的印鉴,便唤人送去镇国公府,然后去了她的小书房,开始处理起府中事务。
严青菊嫁入镇国公府已经有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阿竹让人去打探过镇国公府,听说近来极为热闹,只是如何热闹法,镇国公府的下人却晦莫如深起来,不像以往那般使点银子就能打探到。
阿竹对严青菊有很深的感情,总怕她吃了亏,或者和纪显夫妻生怨,才有近日忧来虑去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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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里,严青菊接到端王府的帖子时,也有些惊喜,差点忍不住蹦跳起来。不过看到面前坐着的几个女人,她便又敛下所有的神色,淡淡地翻着手中的名册。
潘氏扶着大肚子坐在下面,手中的帕子快被她绞得不成样子,不时地抬眼偷窥着坐在上首位置的严青菊,视线在她身上的首饰、衣物等掠过,最后定在那张柔美的脸上,眼里滑过几许嫉妒之色。
见她仍在翻着那名册,潘氏不禁道:“世子妃,妾那儿的几个丫鬟都是用惯了的,而且年纪不大,都是府里的家生子,便不必换了吧?”
严青菊仿似未闻,端过丹寇呈来的蜂蜜水喝了一口。
被这般无视,潘氏讪讪的,见其他几个女人斜眼看自己,那张艳丽的脸上有些羞红,又抚了抚肚子,低垂下眼睛。
严青菊看了好一会儿,方道:“今日先到这儿,我还要细看才行,免得错怪了人就不好了。你们都各自回去,没什么事别过来,特别是潘氏,你现在月份大了,别走来走去,外一出什么事儿,世子怪罪下来,我也没办法帮你兜着呢。”
“……”
潘氏一口气堵在心口里,算是再次见识到世子妃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了,可恨之极。她今天会挺着个大肚子来这里,还不是被她逼的?
像严氏这种女人她见多了,也不知道她如何哄骗世子,使得世子将这砚墨堂事都交给她打理,甚至为此而打了纪安家的脸,那纪安家的可是老太君的人,也不怕给砚墨堂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