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了?”
房间里还暗着,顾铁诈尸一样腾地坐起来,眼神炯炯地望着武器陈列室白俄风格的雕花窗棂。
“四点四十分。你又不是雇佣军或者**组织,干嘛这么警觉?”潜行失败的巴尔苦恼地拍拍脑门,从窗帘下钻出来,将一包东西丢在顾铁床上。“防弹背心、带生命维持装置和盖革计数器的防辐射服、自卫手枪、欧标接口的微型燃料电池、通讯器材。虽然不要你冲到第一线,不过这次真是会死人的活儿。当心点,别大大咧咧的。”
顾铁看到巴尔文德拉英俊的达罗毗荼脸孔上涂满了迷彩油膏,就知道这位出身不凡的**领袖又犯临场综合症了,“在中国,有场每年都会发生、上千万人直接参与、间接影响数亿人的群体性运动,叫做高考。”他坏笑着说。
“印度也有。十二年级毕业考试。”巴尔瞅着他。
“每到高考前夕,有很多天真无邪的少男少女,会变得紧张、疲惫、焦虑、烦躁、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尿频、尿急、尿不净、手脚冰凉、两眼发黑、记忆衰退、大小便失禁,这个叫做‘考前综合症。’”他哈哈大笑,指着巴尔的脸,“亲爱的战友,快回去睡个回笼觉吧,语文考试九点才开始呢。”
“我们九点出发。”巴尔黑着脸推开窗户,翻了出去。
“等一下!”顾铁翻身下床,跑到床边冲下面喊:“我问一句,防辐射服是不是防弹的?”
“不是!”巴尔笔挺的身形标枪一样扎在黑暗的花园里。
“那防弹背心穿在防辐射服里面还是外面?”
“里面!”
“在辐射环境下,子弹打在胸前,人没事,生化服漏了,那人不是一样会挂?”
“那穿在外面!”
“那就是说,根据防弹背心不离身的原则,我们天亮后就要把这个笨重的防辐射玩意儿当做内衣穿在里面?”
“……”
贝尔的身影晃了两晃,无语地匿了。顾铁小人得志地狂笑。
五分钟后,他关掉窗户,躺回床上,却没了睡意。顾铁烙饼一样翻腾半晌,干脆起来开灯穿好衣服,收起行军床,到二楼盥洗室刷牙洗脸,在走廊里打了两趟拳,回到屋里,才五点十分。
他转了几个圈,在陈列架上取了那把保养良好的m1911手枪,把玩起来。
“这是枪?”顾铁左手抄起巴尔发给他的克鲁格44ag自卫手枪,装有25发8mmboz尖头手枪弹的大容量弹夹使得自卫手枪形状怪异,如同一牙啃剩的披萨饼,“点四五才是王道!”他盯着m1911铮亮的烤蓝,手指抚摸着油光水滑的胡桃木护板,叹口气。
忽然间他想与肖李平的一段对话,那时他们认识不过两三年,虽然脾气相投,还不算生死之交。不知从什么话题聊起,肖李平说了这么一句:“还有比讲究杀人工具更愚蠢的事情吗?”
当年。
当时顾铁年轻气盛,喜欢玩刀弄枪,正给人显摆费老大力气弄到的一把54式三棱军刺,听到这话当然不高兴,一瞪眼:“你这是人话吗?”
肖李平眼镜下的眼睛古井不波:“是人话。说给人听的,你听不懂?”
顾铁拍桌子要翻脸,旁边朋友赶紧拦下来,说“讲道理讲道理。”顾铁闻言把军刺往桌上一插,坐下来讲道理:
“刀有刀的美,枪有枪的美,你不懂,我懂;刀有刀的历史,枪有枪的故事,你不知,我知;关云长有冷艳锯,张翼德有丈八矛,要不是三尖两刃刀,谁想得起徐州折了纪灵、长坂坡斩了晏明?诚然刀枪是杀人的工具,但我们出来玩,喜欢见到美女,欣赏的是女人的脸蛋和身材,她是不是小姐、出台与否跟她漂亮不漂亮没有半毛钱关系,你擦擦眼镜看清楚了,她们不美?她们不美?”
顾铁揪过旁边的ktv公主凑在军刺旁边,冲着肖李平吼着。
肖李平真的摘下眼镜擦了擦,戴上,摇摇头:“妆都花了,不美。”他示意那个惊恐不已的ktv公主离开,女孩小心翼翼地抬起顾铁的手,瞅瞅两位,见没人阻拦,慢慢地挪动到沙发的远端。
肖李平叹口气:“我是个实用主义者,喜欢带着纯粹的目的性做事,目的不明确,过程无意义。试想设计一把菜刀,设计师的出发点是让使用者,一个厨师,或者一位家庭主妇,在烹饪的过程中感受到菜刀的漂亮(造型与表面处理)、顺手(人体工学)、锋利(材料与热处理),使得使用者在愉悦的心情中高效完成工作,这时我们可以说,这把菜刀是美的。
那么武器呢,作为杀人工具,设计师的工作是让军人、行刑者、职业杀手、抢劫犯和暴徒心情愉悦地完成工作吗?
你能想象一个洗劫便利店的未成年混混在开枪射击不肯打开收款机的华裔店主时因为良好的抓握感、扳机力度和杀伤效果而露出会心的微笑么?
不会的,武器设计师将杀伤效率作为唯一诉求,一切仅追求杀伤效率的杀人工具都是丑陋的,换句话说,欣赏武器之美的人,不会是武器的使用者,这时武器不能称为武器,因为它们不被用来杀人;
杀人者使用武器时不会欣赏到武器之美,因为他在杀人,而用什么枪、用哪把刀、使用毒药甚至核弹,都并无不同,因此,讲究杀人工具是件愚蠢透顶的事情。——当然,你可以不接受我的观点,甚至拔出那把刀刺进我的腹腔,但到那个时候,你会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这有点像个悖论。”
顾铁愣愣地听完这段话,手指无意识地玩弄着三棱军刺握柄上缠着的布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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