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玉笑着开口道:“左都督,洪公此次离京前,圣上专门下旨给兵部,按蓟镇兵员人数下拨三个月之粮饷,共计纹银十二万八千两、粮三万四千余石,明日还请左都督遣员查收并出具收据,以便兵部职官返京时交差!”
吴襄急忙拱手逊谢。
他心里清楚,兵部只是按蓟镇上报的人头拨下钱粮,并未提核查兵员数额一事,在当今朝廷严查各地统兵大将吃空饷的前提下,这已是朝廷对蓟镇释放的极大善意了。
其实吴家在辽东多年,早已通过走私、吃空饷、经商等手段捞取了大量的财富,此次移镇蓟州后,已经察觉到朝廷对辽东将门不满的吴襄生怕因小失大、为了那点空饷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上报兵部的蓟镇兵员数额并无多大水分。
尽管如此,他吴家终究还是要欠着朝廷的情分的。
“吴某于辽东戍守多年,与辽东各统兵将官甚是熟稔,沈公此次跟随督师赴关外就职,终归是人地两生,辽东戍守之官将皆是数代镇守,其中难免有跋扈无礼之辈;沈公若遇为难之事尽管开口,吴某的面子辽东官将大多还是会给的!”
吴襄这番话名义上是对沈世玉讲的,实际是说给洪承畴听的。
从自己率部移镇、勇卫营守御山海关,到今日洪承畴替换昏庸的吴阿衡督师蓟辽,这接连不断的行为正如次子吴三桂所言,朝廷对辽东将门已经无法忍耐,他吴家必须要拿出一个态度来了。
虽然不清楚洪承畴此去辽东会采取什么手段,但与辽东将门间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
吴襄知道自己几个舅哥以及手下那帮将领的德行,如果洪承畴手段过于简单粗暴,在事涉个人利益的问题上,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出现极端事例。
前任蓟辽督师吴阿衡赴任锦州不久,就被辽东那帮武将连吓带哄的赶回关内,无奈之下只能龟缩于蓟镇,整日饮酒消愁,直至被一道圣旨罢职回家。
祖、吴两家虽然是利益相通,在大事小情上向来共进退、同取舍;但吴襄素无大志,对目前的富贵荣华已是相当满足,他甚至有过走通朝廷重臣的关系,回京谋取一个虚职、安享富贵的念头。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吴家已被舅哥们绑在了一条船上,想要脱身谈何容易。
“呵呵!左都督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沈某不才,追随洪公身侧已五载有余,期间见识过无数重将悍卒、凶贼恶徒,尸山血海中混迹多年,沈某自认不乏胆识与见识;辽东一地终归还是大明之地,辽东将卒亦是大明官军,洪公身负圣命督师蓟辽,此乃代天子行事也!沈某亦曾虑及此行后心有所悟,值此四海平定、官军强盛之际,大明之境内何人敢违抗天命!”
沈世玉言罢,端起酒碗仰头喝干。
他知道吴襄的示好之意,但身为钦差大臣的幕僚,沈世玉决不能示之以弱,他这番话其实就是代表着洪承畴的态度。
酒宴与酉时末结束,吴襄父子分别恭送洪、沈二人回客房歇息。
到达客房门口时,沈世玉转身对身后的吴三桂开口道:“长伯,数月不见,学问可曾放下?来来来,随某进屋,某要考校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