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晚饭,郎占山和丁寡妇把别人支走,进了师娘朱氏的房间。
白大姑娘出身三番子世家,自小没娘经常跟她那些师兄弟混在一起,天性豪爽。可是,自从被于显龙救回来以后,性子有些变了。
她时而忧郁时而迷茫,时而展露本性的豪爽,时而沉浸在无法索解的矛盾之中。她喜欢于显龙,从打于显龙住在她家西厢房等待挂住当胡子那时候起她就喜欢。可是那时,白八爷知道于显龙已经定了娃娃亲秦闺儿,而且为了救母亲要进山当胡子,把两个人的事情淹没于无形。
可是花膀子队毛子兵,不但掳走了白大姑娘,还打死了于显龙的媳妇儿于秦氏!一场浩劫,让于显龙追击千里!
两个人在黑龙江边捡了条命,死而复生,从那时起几个月的时间里同生共死,亲密无间!可是在白大姑娘心里,永远也无法抹去被老毛子蹂躏的阴影。
回到龙湾镇,住进了于家。
朱琳琅也非常喜欢白大姑娘,郎丁二人一提起这桩婚事自然是满口答应,满心欢喜。
在一般人看来,白大姑娘舞刀弄枪,豪爽泼辣,内外不避,甚至被毛子兵糟蹋过,朱琳琅根本不会同意续娶为媳妇。可是那种年月,谁能保证自家的姑娘不被官宦、胡子、老毛子小日本儿侵凌?龙湾镇这种事情还少么?她毕竟屡遭磨难,几经生死,根本不在意白大姑娘的遭遇。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向跟于显龙亲亲热热的白大姑娘说到婚事,坚决不干!
郎占山丁寡妇、朱琳琅,甚至于显龙自己都蒙了。
当天晚上,白大姑娘悄悄走进朱氏的房里,把于显龙也叫了进来。
白大姑娘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话,从打在白家园子第一次见到于显龙,她就喜欢上了。可惜那时候于显龙已经有了媳妇,自己只能一个人愁闷着。于显龙舍命把她救出来,她甘愿把一切都交给他。可是她还是忍住了!
因为糟蹋他的那个老毛子畜生,把一身脏病也传染到了白大姑娘身上!亲近了于显龙就危险把那脏病传染给于显龙,更何况要结婚生孩子过日子啊……
三个人沉默了很久,于显龙咬咬牙:“白姐姐,我于显龙就是个大夫。虽然医术不怎么样,但我发誓一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这种病越早治疗越好,你为什么……”丁寡妇瞪了于显龙一眼,白大姑娘再怎么豪爽,毕竟还是个大姑娘,白家大院的大小姐,她能说得出口么?
白大姑娘幽幽说道:“听郎大哥说,白家园子土围子建起来了,我家的宅子已经修缮一新,被老毛子打散的村民活着的多数都回来了。我想尽快回去给我爹守孝。”
于显龙:“你一个人回去不行。你让我想想,过两天再说。”
跟于显龙一路出征的人,小三元跟豆腐张当了兵;柏大锤重新开起了铁匠铺子,牤子老蘑菇依然在于显龙的医馆里混日子。
大秋子的脏病虽然还没见好,但一路用药,又在于记忆馆好吃好喝,很快行动如常了。
她的生意在昔日的韩家大院,秋香院。
她把坍塌了大半边韩家大院又修缮装饰一番,到新安县公署请了花照,她的窑子竟然开张了!
于显龙换了牛子强送的大青马,依然四乡行医。听说大秋子这么快就要重新开窑子,觉得很奇怪。
第一,她没钱,手里那几块大洋也是自己给的;第二,她跟自己保证过,再不当窑姐;第三,开窑子没了韩老鳖就没人给她撑腰支撑门面。
回到家,他就打发田半拉子把大秋子找了回来。
于显龙问道:“于记医馆缺你吃喝了?”
大秋子:“兄弟,你别挑礼啊。韩家大院都废了,可是有人买,咱为啥不卖呀?退一步说,我娘活着的时候是干啥的你知道。我呢,除了这买卖,别的都外行。”
于显龙:“我已经想好了一桩买卖。不过你现在最主要的是得先把病治好啊。谁会买那破院子肉丘坟哪?”
大秋子:“嘿嘿,这个人说她认识你,要不我也不会跟她和手。”
于显龙:“我哪里认识开窑子的?”
大秋子:“你先别脸红!在布特哈你为了救小三元,进没进过窑子?”
“哦,你说那次啊。那个窑子也不叫什么宫,都叫那里大菊花。”
大秋子异常兴奋:“对对对,就是大菊花。她说布特哈被毛子兵新军占了,买卖开不下去了才跑南边儿来的。她还说哪天拜会你呢。”
“你把本钱算出来,只要你自己那份儿。韩老鳖那份儿你不能要。来路不明的人,还敢合伙做买卖?好好待在家里治病,病好之后,自然有买卖等着你。”于显龙说完拿起柞木棍子走了。
大菊花的窑子异常火爆!龙湾镇的财主、浮浪子弟,都成了那里的常客。她还通过瓦莲京娜,从北边弄过来三四个俄罗斯妓女。这一下可了不得,连新安、船厂、宽城子的嫖客都坐着火车奔向了龙湾镇秋香院!
在所有的嫖客中,大菊花最讨厌的只有一个,这小子每次来都挎着一把七星子,就是一颗子弹都没有。尤其讨厌的是他那双母狗眼!
鹰钩鼻母狗眼骡子下巴刀条脸,以貌取人的妓院老鸨子,看人最忌讳这种人。
母狗眼眼小而圆,眼尾下垂。据她的经验这种人内心阴狠,斤斤计较,有己无人,毫无同情之心。
这个人不但长了双母狗眼,还姓母。是韩学德的小舅子,母老虎的兄弟。是龙湾镇人人熟知的“母狗眼”!
这个人本来在豆腐张的保乡队里混差事,可是老毛子血洗之后,豆腐张就把他踢了出来。那把七星子还是当年母老虎给他的,根本打不响的破玩意儿。
母狗眼经常到窑子里转,却拿不出银子来嫖妓。大菊花岂能不讨厌他?
大菊花的窑子里四面房间,只有正房和东西厢房挂着红灯笼。大门两侧的房间只有一间里面亮着灯。母狗眼探头探脑,东张西望走进院门。一个提着大茶壶的男人走过来一点头,转身对里面高喊:“花开夜夜香,今宵蜂蝶忙。上房接客!”
这个人就是掌门负责迎来送往的“王八”,他点头哈腰一伸手,将母狗眼请往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