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虽然何少白开出的酬金不薄,却也都心生怨言,无人愿意在船头淋雨。于是苦了谭祖安,他一手撑伞,一手扶着船帮,浑身湿透,忍不住在心里将何少白的祖宗八辈咒个遍。
下半夜,雨终于停了,谭祖安刚下到舱中,正要换上干净衣服,听到岸上有人在唤他的名字:“谭少爷,谭少爷……”
听着声音是何少白,谭祖安又惊又喜,跌跌撞撞就往船上跑,在船头招手:“我在这里,这里——”
何少白跳到船上,紧紧抱住谭祖安,连道辛苦。
谭祖安一肚子委屈喷涌而出,泪水比先前的雨下得还急还大。这个官宦子弟,十几年的锦衣玉食,何曾受过如此大的苦。何少白安慰道:“谭少爷,您立了一大功,只这一回,史书上必有您一笔。”
有些人是愿意青史留名的,何少白这招总是有人买账。
“少白,你快拿个主意,将这些银子送去该去的地方。船已在此处停靠数日,我担心巡防营的会起疑心,若上船来搜恐怕麻烦。”
“长江上游发了大水,恐怕还要再等几日。”何少白沉吟了一下道:“您先回家去吧,这里交给我。”
离开何家店之前,何少白已分别给“哥老会”和“兴汉会”寄了一封密信,估算了一下大致到南京的日期,让他们在客栈里等着。
听说那笔巨款到手,不日便运到南京,最兴奋的当然是“兴汉会”的人。这笔银子他们早有计划,除去给“哥老会”五千两银子外,还有三处用项,一是购买洋枪,二是作为义军牺牲者的抚恤,再有便是起义所需的各项费用。
这些都是义军的秘密,何少白不能告诉谭祖安,因此将他打发回家。
“兴汉会”早已打通关节,找到可以提供枪支的洋人,因为银子在途,便先预付了洋人一笔订金,而洋人也将洋枪提前运至上海附近港口,只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如今何少白要等的是“哥老会”和“汉兴会”的船只开过来,尽快将银子分头运走。
不想被一场大雨耽搁了。
且说谭祖安爬到岸上,找着何少白留给他的马匹,正要上马,忽见拴马的老树后面站着一个人影,吓了一跳,怯怯地问:“谁?是谁站在那里?”
那人并不答话,转过身去不给他看正脸。谭祖安觉得不好,责任使然,想回到船上去向何少白报信,于是返身向回跑,那人伸脚一绊,将他摔倒在地,上前锁住他的双臂道:“何少白那条船要往哪里去?”
“哪有什么何少白?你认错人了!”
“我跟了他一路,岂能认错人?不说实话便将你丢到江里喂鱼!”
“我怎知道他往哪里去?你何不去问他。”
“年纪轻轻的嘴倒挺硬。”
那人解了谭祖安的腰带,将他捆得结结实实的,又撕了块布头塞进他口中,扛起他一路疾行,在一私僻的野码头上停下脚步,一条小船停在那里。
那人将谭祖安交给船上的人,吩咐道:“我不来不许放他走。”
丢下话上岸,消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