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睛看她半晌,忽然将她面前的绣架推倒,冷声一笑,怒道:
“上工一个时辰,只绣了一枝桃花,照你这样,祝家竟不像雇工,反倒像养起了小姐!便是名满天下的大家寒枝娘子,昔年声名寒微,受雇于人时也不敢这般消磨时间。明日起你便不必来了!念你在祝家做工九年,本小姐允账房多给你结一个月月钱,收拾东西滚吧!”
“不!”绣娘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又转头看向掌柜的,“我是绣坊的老人!你一个小丫头,安敢这般待我?!”
祝嘉鱼转头,昳丽的眉眼沉静如水,就在众人以为她心虚之时,她却忽然扬手,狠狠扇了绣娘一巴掌,直将绣娘扇得鬓发散乱,口歪眼斜!
“这一巴掌,是教训你什么叫做尊卑有别。你受雇于祝家,我是祝家的小姐,这便是我尊你卑。”
话音落下,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教训你在其位而不忠其事。祝家养你九载,你却无所作为,若在战时,第一个要斩的人就是你。”
说罢,她抬起手,绣娘以为她还要再打自己,连忙往后瑟缩,却不知撞到了哪里,竟是猛地一下跌坐到了地上。
祝嘉鱼低声一笑,取出绢帕擦拭自己的手指,而后扔在地上,不再看她,转过身环视众人:
“人往高处走,我理解你们觉得祝家绣坊式微,不愿在绣坊蹉跎时间,若是如此便也就算了,咱们好聚好散,他日相见,尤可称一句故人。”
“但一边领着祝家的银钱,一边消极怠工,这可不是人干的事。要么这样,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你们不想待的,便通通和这位姐姐一道去账房领了月钱走人吧,不拘工龄长短,一律可以领两个月的工钱。”
她说完,葳蕤堂内便静下来,无人敢出声应话。
祝嘉鱼也不急,她慢条斯理地在长凳上坐下,柔和的眼神扫过围在她身边的每一位绣娘。
廖掌柜有心想说点什么,但他想了许久,又觉得小姐说话,没有自己开口的余地,只能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
等了一会儿,祝嘉鱼缓声开口:“都愣着做什么?不打算走?”
她笑了笑,声音愈发柔和:
“既然不打算走,那就留下来好好守规矩,否则下一次,我可不会就扇扇巴掌这么简单了。大邺律例三十八条,凡做工者,不可损害雇主利益,违者可扭送官府,视情节轻重论罪定罚。”
“我这人虽说心胸宽广,但亦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今日我给你们机会,你们自己不抓住,他日若再因为此类事情闹到衙门去,可就不好看了,诸君以为呢?”
她说完,便有人稀稀落落地从人群里站出来,与廖掌柜辞别。
顷刻间,葳蕤堂里的绣娘便少了一半。
祝嘉鱼心满意足地站起来:“话我也说明白了,相信留下来的姐姐们,也都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你们,万望诸位齐心协力,助绣坊改头面,换新颜。”
“谨遵小姐教诲。”众人齐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