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原先是想射杀那只突然从坟堆里冲出来的白尾狐,此刻一见这巨犬也知道土枪是奈何不了它的,但依旧全神戒备,摆足了架势。这个时候,先前说话的老人已经从暗处走了上来。老人家头上戴着斗笠,身上穿着极为普通的长衫,脚上穿着黑布鞋,一手扶着拐杖,一手举着一盏五光十色的琉璃盏。我看他手头的东西眼熟,一下子就联想起香菱的那盏百虫灯。
我看着那老头接近,脱口问道:“您是白眼翁?”
“嗯?”老头脱下斗笠朝我走来,等他走到近处,我居然觉得此人像是在哪里见过。
“我们见过?”老头子抽了抽鼻头,笑道,“我这眼睛不好使,可你这声音我确实听过。”我这才注意到,这老头空有一双黑漆漆的招子,瞳孔中却没有半点光彩,想来是个盲人。经他一说,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喜道:“见过见过。我在江城听过您老讲的书,就在吊脚楼上的酒家里头。”
我说怎么如此眼熟,这老人家不就是江城吊脚楼中的说书人吗?当时我还准备叫林魁代为引荐,后来因为要急着赶路耽误了机遇,想不到现在居然在百里之外的抚仙湖遇上了,实在是莫大的缘分。
“哦?你是江城人?”老人家兴致勃勃地笑道,“嗯……来的人还真不少,五个。嘿嘿,有一个还是姑娘家。天黑夜凉,你们跑到这个野地方来做什么了?”他这一笑,那头巨犬一下子蹿了上来,它贴在我面前,露出了锋利的牙齿。因为刚刚啃食过动物的尸体,它满嘴是血,牙齿上还沾了不少皮肉。我几乎要被扑面而来的腥气熏晕过去。.
“你想干吗!”其余人一见猛犬向我起身而来立刻端起了武器。我心说本来没事,你们这一紧张,气氛立马僵持住了,万一人家小狗不禁吓,一口把我解决了,你们几个可该哭死了。
清了清嗓子,将来意向老人家说明了一番,并再三提及薛二爷的名号。瞎老头默默地听着,像在盘算着什么,末了他打了个口哨说:“翡翠,回屋去,这几个是客人。”
他一说完,那狗就甩起尾巴转身离去,我这才松了口气。看样子他算是默认自己就是白眼翁这件事了。
“天色不早了,大家有话进屋说去。”老人家将琉璃盏挂在拐杖上,带着我们几个朝悬崖边上的吊脚楼走去。shirley杨问我是不是要留一两个人在外头警戒。我说应该没这个必要,刚才他要是想对我们不利,一声令下,那条狗起码能连端两人,何必要引我们进屋去?
四眼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为妙。胖子指着晕倒的书记说:“拉倒吧!蒋书记都晕过去了,真要是出点事,咱们还能丢下他跑了不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是一个破竹楼吗,还能藏了什么妖怪。”
他这一说,我倒想起方才从坟头里刨出来的白尾狐,那畜生还未来得及向我发难,倒成了旁人的腹中美餐,想来死得也挺凄惨。我走到巨犬扑食的地方,想看清白尾狐的真面目,不料地上只剩一摊被开肠破肚的烂皮毛,早就看不清那畜生的原貌。我叹了一口气,转身领着大伙走进了白眼翁的吊脚楼中。
刚一进门,就瞧见屋檐底下停着一头巨犬,它半躺在走道上,直勾勾地盯着我们,油亮的皮毛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不祥的信号。我们几个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进该退。
“傻站着做啥,翡翠不咬人,你们进来就是了。”白眼翁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我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从巨犬身边跨了过去。
老人家的竹楼比想象中要简陋许多,进了门只看见一张四脚桌和角落里的小床。老人站在桌边,指着桌上的茶水说:“我这长年累月也没个客,你们要喝水自己倒,杯子只有一个。”说完自顾自地坐到了床沿上。他这屋子只有七八平方米的样子,我们五个人一起涌进去之后显得格外拥挤。
“老蒋怎么还没醒,不会是掉魂了吧?”胖子将蒋书记平放在地上,使劲掐了掐他的人中。书记倒吸了一口大气,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一看见我们几个就喊道:“妖怪,有妖怪,大象那么大的妖怪,吓死我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不过是条狗,体重是有那么一点儿超标,不碍事的。”他惶恐地看了看四周,又见屋外一直抬头的翡翠,一下子跳了起来。胖子笑他胆小,蒋书记不解道:“这是什么品种,哪有这么大的狗?”
“呵呵呵,翡翠是疯狗村出来的独苗苗。这要是搁在当初,也算是犬王啦!”白眼翁摸了摸山羊胡子,问道,“那个江城的后生,你方才说自己是薛二介绍来的。我这把老骨头与外面的人早就断了往来,你摸上门来,是为了啥事?”
我见老人家开门见山,也就不打算隐瞒什么。直接从shirley杨那里讨了装圆形虫的玻璃瓶交到了老人手上:“我们这次是慕名前来,想讨教一点儿东西。这虫子听说是苗地的蛊物,您是养蛊的大行家,是不是能向晚辈们指点一二?”
白眼翁将玻璃瓶接了过去,他拧开了盖子,反手一倒,将那颗圆溜的虫子倒了出来放在掌心中。他张开口,我以为要说话,不想老头子居然一仰头,将虫子吞了下去。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蒋书记几乎要再次晕死过去。胖子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大,大,大爷,那东西不能吃,您,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