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母壳中有数个珍珠囊,唯独当中这个最大,其余的肉璧里面都是不成形的珠米、珠泥,shirley扬大概是觉得如果将成形的明珠全部取走,这老蚌恐怕立刻就会丧命,既然用不了这么多明珠,就留下来一小半。明叔眼睁睁看着shirley杨的举动,虽然心疼不已,但也没敢加以阻止。
我见四周潜伏的恶鲛蠢蠢欲动,它们此时虽然尚不敢越雷池半步,但那三具死胎开始在水中渐渐消散,我们的时间所剩无几了。于是赶紧带shirley杨将三十余枚明珠塞回蚌壳,然后众人立刻潜到珊瑚铁树的化石底下。
先前shirley杨等人已将那铜人装到了树下,只见那姿态奇特的铜人手捧玉石卦盘,在水底恰似对月飞升。我看了看苍绿色铜像身体上遍布的鲛头,心想:“能否找出伏流逃生,就全在此一举了。古墓遗迹中的各种机关,最难保存的就是其中动力,机弩伏火、毒液雷石,年代一久,便会木朽铜蚀、药性挥发,都难以维持太多年头。这海底又怎么可能有动力和能量来启动机括,让那拖延了千年未曾入葬的南海僵人升天?”
这个问题,我先前反复想过几次,曾经心存侥幸,认为百枚明珠中凝结的海气,会带动伏流升腾,不过那种情形连我自己也不太相信。珠母中藏了千年的南海精魄,虽然精光瑞气胜于天上真正的明月,可要说其能使地底伏流出现,恐怕还远远不够。
先前还想豁出去了赌赌运气,但等到这珊瑚化石下,才觉得没有半点把握,我心中稍一犹豫,不禁愣了片刻,胖子在身后推了我一把,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这时候什么都不用想了,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若是此计不成,必须立刻离开这片危险异常的水底。于是将手一招,众人一拥上前,纷纷从珍珠囊里掏出明珠,一枚枚嵌入铜鲛口中。
用了近百枚明珠才将铜鲛嵌满,珠囊中已是所剩无几,满身珠光将铜人映得几乎透骨,而且月光明珠的精光异彩,在铜鲛口中凝结成一层光晕,投在玉盘上,赫然化为一轮满月,月明如镜,照得整个珊瑚洞一片通澈。
在旁边一看,铜人玉盘在水波中化成了一片光影,如同水中之月。“明月蟾宫”在恨天氏看来,正是人死后亡灵的归宿,仿佛就是我们观念中的冥府阴曹,加上这水中之月虽是清冷透彻,却毕竟不是真的明月,而且比真正的月光,更多了几分阴森慑人的鬼气,仿佛见到了不应存在于人间的“鬼月亮”,看得人头皮子发麻,从骨子里觉得不安。
但除此之外,珊瑚化石的洞穴中再没什么特殊变化,我心中寒了半截,明月中的震卦清晰可见,但它根本不是什么引发伏流的机关。而且这月光太亮,窥伺在侧的恶鲛必定被它引得狂性大发,如今三具月蚀而化的胎儿,也都被海水浸泡得慢慢化开,比最初时的形骸足足小了两圈,面目越来越模糊,就算我们想退出去另谋出路,恐怕也已迟了。
shirley杨忽然打个手势,一指众人身后,我们回头看去,心中不由大叫了一声:“糟糕!”原来成群的鲛鱼好似一股漆黑的浊流,已将那珠母壳甲分开,顷刻间把蚌身啃成了碎块,蚌肉的残渣混合着鲜血,把海水都搅浑了,残存的数十枚蚌珠,都被饿鬼般的黑鲛争抢着吞了。可怜那活了几千年的蚌精,离了瀛海中的巢穴,就毫无反抗挣扎的余地,不仅是蛋民要采它的明珠,就连水底鱼龙鳞族也无不窥视这些海中秘宝,我们稍有大意,没将蚌祖引回珠母海,以至于被这些恶鲛钻了空子,将它活活啃成了空壳。
血水被水波冲散,珠母只剩六扇毫无生命的空壳,已经失去皮中阴气的尸鬽,被水浸得涨大异常,仿佛是只宰猪时放血后吹入空气膨胀的肉猪,随波逐流,漂荡在附近。大群鲛鱼吞噬了蚌肉蚌珠,连水中残渣肉沫也不肯放过,贪婪地游动着追逐吞噬,而且数量极多,将珊瑚树四周围成铁桶一般。
我见此情形,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暗道:“大势去矣。”倒不是替那瀛海中的蚌祖哀叹,不过它惨遭碎尸死于非命,我们怕是也要性命不保。归墟内部被恨天氏采取龙火矿石,而挖得千疮百孔,按说龙气早就灭了,可海气空蒙变幻,至今不曾消散。珠母是归墟海中的精魄所化,也就是青乌风水阴阳宅中所讲的“化物”,是海气积郁凝结、精魄生气自结而成,珠母一死,海眼中的海气就会失去几千年来微妙的平衡,导致天塌海陷的灾难发生,可能要出大事了……
可没等我再多想,就感到水底暗涌动荡,冲得众人摇晃不定,赶紧随手抓住身边的铜人,就见身边各种大小水族纷纷乱窜,一片大难临头的景象。我心想这未免也来得太快了些,怎么珠母刚死就要天翻地覆了?
但是随即发现并非是山摇地动,而是海底有巨兽出没,才搅得水波翻滚涌动,海水的猛烈翻涌,正是来自珊瑚礁上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明月般的玉石卦盘,将透澈的月光正罩在洞口,黑洞深处有两个巴斗大的眼睛一闪一闪,目光如炬,紧紧盯住那轮幽灵月亮。
我们用尸鬽为饵,引得珠母从藏身的水底现身,取了它壳中的珠囊,而现在这百枚明珠,在水中如同一轮清冷透澈的明月,却同时又是一个饵,引出了潜伏在海底的死神,一阵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传遍身体,我已经预感到这次即将要面对的,恐怕是南海深处最恐怖的东西。这时就见鬼影般的月光下,黑洞中水波翻涌,冒出一艘饰有狰狞鬼头的大船,黑影一晃,船头便已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