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恐怕进退不能了!”
司马白苦笑道,
“进,盛乐形势不明,什翼犍自身难保,又有独孤大军挡在前面,既无路可进,闷头朝那暴风眼里钻进去,也是徒然找死!
“退,也不易,咱们一退,什翼犍会怎么想?代国各方势力会怎么想?岂非逼着他彻底倒向羯赵,说不得就需拿咱们人头向石虎赔罪了!
“咱们在人家腹心之地怎么退?不说其他兵马,单是独孤禄实力犹存,若让他这样一直缀着咱们,就好比屁股后面跟着一群狼,我敢打赌,不等再扎下营盘,他就能咬死咱们!”
“殿下高抬独孤禄了!”
慕容恪满不在乎说道,
“咱两千铁骑可不是吃素的!这茫茫草原一望无垠,既无城关阻碍,又可就粮于敌,以你我二人的本事,放手一搏,杀出一条生路回返平州,岂是难事?不在他代国腹心之地搅个底朝天,算是仁义了!”
司马白皱眉道:
“若只有你我二营兵马,自然方便一些,关键咱们现在是拖家带口掉进了狼窝里,小姑姑那足足两千人的随从,尽是老幼妇孺,据营而守尚且顾虑遮护不周,更不提长途逃命了!”
这正是慕容使团面临的最大问题,慕容鸾的嫁妆不可谓不丰,且不论财货,光是陪嫁丫鬟奴仆便有两千人,先前看着倒是场面富气,眼下却要将使团拖进深渊。
慕容恪却是一脸惊奇:“殿下该不会是想把他们都带回去吧?”
“你什么意思?”司马白同样一脸惊奇,不解道,“难道扔给独孤禄?”
慕容恪坦然道:“些许奴婢,丢了纵然可惜,万不得已,也只能......”
“没有万不得已!”司马白噌的站起身,大手一挥,低沉道,“这都是我大晋百姓!也是你慕容子民!”
慕容恪一怔,他看出司马白是认真的,是真的生气了。
他自小和司马白厮混,成日里打架寻仇,却很是少见司马白动真怒,那一金一白的眼睛,还真是有些骇人!
他忽然觉得司马白这种神情似曾眼熟,是了,那晚包揽胜军中军大寨内......
慕容恪好像理解了司马白心情,心中颇觉好笑,什么世道啊,竟有这副善心肠?
但又觉得司马白总算也有幼稚愚昧的一面,却让人亲切多了。
这个殿下啊......别说在这种险境,任何时候慕容恪都没想过要同司马白起争执,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本事与司马白相差太远太远了......
可是既然犟驴上了劲,不能硬卯,只能哄了。
于是,慕容恪笑了笑,低下了头,拱了拱手,说道:“且依殿下!”
“若如此,”
他不待司马白说话,紧接着又说,
“既不退,那便只有坐以待毙和以卵击石两条路了,却也都妥不了一个死字,是全都得死!所有人!殿下心情我理解,可这么白白死了有何意义?”
司马白瞥了慕容恪一眼,情知他说的在理,但心中那股冲动却怎么也按捺不住,耳边又响起了张宾的那句老话,苍生疾苦!
“依你意思,那还是要自个开溜喽?”
慕容恪也上了火气:
“慕容家的百姓不会白死的!咱们保得性命才能为他们报仇!收起你那些妇人之仁,你何时恋上了那些道义虚名?要里子还是面子,需用我教你怎样选么?”
“嘿,我自然不用你教,先不说里子和面子的事,阿苏德,你应该知道的,我这人,从来都是一往无前的!”
“我从威南遇镇北牙营,就没逃过一步!”
“阿苏德,我但凡退上一步,有你慕容鲜卑今日风光么!”
慕容恪被他怼的哑口无言,的确啊,如司马所言,刀山火海,他从来都是一往无前的!
但这是一回事么?如今这局面,还能怎样一往无前?根本就是无前可言!
司马白见慕容恪脸色涨的通红,一声叹息,又说道:
“咱们死战到底,人人都会敬你慕容血勇,四边诸侯都会怕你!但咱们若是丢下这老弱妇孺,纵然保得性命,却也只配一个屁滚尿流的名号,连自家女儿嫁妆都怕死而不敢护卫,慕容鲜卑何以让治下心安?又何以慑服周边诸侯?慕容崛起之际,却又强敌环视,你问我是要里子还是面子?我之拙见,宁丢里子,不落面子!”
宁丢里子,不落面子!这就是要玉石俱焚啊!
一番话说的慕容恪脸色苍白,而司马白却越说越是严厉,那眼中幽森仿若寒冰,几将慕容恪打入冷窖:
“你家数代先辈舍生忘死拼搏至今,才挣下这崛起的千载良机,怎么,方方打了几个胜仗,你阿苏德的性命就宝贝起来了?!死又如何?慕容恪,你纵保了性命,却置你家先辈基业于何地?!”
“司马白!”慕容恪再也忍耐不住,霍然起身,一声低喝,“你分明就是妇人之仁,又唱的哪门子高调!”
司马白被人指名道姓,同样一喝:“你还要打我不成?!”
“某不是没打过!”
“君子动口不动手!”
二人剑拔弩张,怒目圆睁瞧着对方,只一瞬,却又都呼哈大笑,慕容恪不无缅怀道:“还是小孩子好啊,打打杀杀只凭痛快!”
“阿苏德,”司马白拍了拍慕容恪肩膀,动容道,
“我不妨坦白,我就是妇人之仁,就是不忍抛下妇孺,哪怕和她们死在一起!”
“对我而言,百姓之命是大局,对你而言,慕容威仪便是大局,咱们所图不同,但所为却是一致。”
“什么?”
“一往无前,拿性命去拼下你我所图的大局!”
“诚如所训,恪,无地自厝,”慕容恪长叹一声,终是一拜到底,“唯殿下之令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