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一分钟的折磨。
拒绝给这个自尊心强烈的男人结束自己生命的权利,就等于剥夺他最后一丝做人的尊严。
乔安强忍着心头刀绞般的痛楚,含泪取出那个小小的药瓶,颤抖的手指拧开瓶塞,将药瓶轻轻放在老人掌中,满足了他最后的心愿。
泰尔老头握住药瓶,艰难地递到唇边。
自从乔安离家求学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主动服药。
不知是否错觉,乔安发现外公服药后气色好多了,脸庞也变得红润,眼眸炯炯有神,仿佛体内残存的生机都被药力激发出来,最后一次焕发活力。
“孩子,我很高兴生命的最后时刻有你相伴,现在我可以心满意足的去见你的父亲和母亲了……将来某一天你也老了,老到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希望你也能像我这样,直到生命最后一刻身边仍有亲人陪伴。”
泰尔老头丢开空药瓶,用力握住外孙的手,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他送上最后的忠告。
“记住,我的好孩子,无论这对你来说有多难,多痛苦——千万不要放弃人类的情感,不要放纵自己变成怪物!”
泪水涌出眼眶,乔安握住老人的手,哽咽着做出承诺。
“外公,我将牢记您的叮嘱,哪怕身处无尽黑夜,也绝不放弃对光明的向往,永远不会忘记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泰尔老头露出释然的微笑,合上眼睛,握着外孙的手,就这样平静地停止了呼吸与心跳。
……
泰尔老头在生前就为自己准备好了墓穴和棺材。
在他去世的第二天清晨,包括丁道尔镇长和老矮人弗林特在内的全体镇议员都来参加葬礼,为这位德林镇的老英雄献上花圈,致以深深的悼念。
葬礼结束后,乔安送走宾客,独自站在外公的墓碑前,久久沉思。
康蒂担心他过度悲伤,便走过来试着陪他聊天,帮他消愁解闷。
“乔安,你在想什么?”
“胡思乱想一些很没意思的事。”
“可不可以跟我讲一讲?说不定我反而觉得有意思呢。”康蒂勉强笑道。
乔安回头看了她一眼,少女纯真甜美的笑容使他忽然产生倾诉的冲动。
“康蒂,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军队,参加了不少战斗,亲眼目睹过无数条生命的凋零,其中有敌人,也有自己人,有年迈的军官,也有年轻的士兵,这些经历使我产生了困惑,不明白人们为何而活,又为何而死。”
“这听起来很有哲理呢,你找到问题的答案了吗?”康蒂饶有兴致地问。
乔安轻轻摇头。
“这个问题太宏大,太复杂,我暂时还没有理清思绪,但是外公的病逝,使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关于生命的事实。”
“康蒂,你知道吗?‘生’与‘死’,其实并非由此到彼、界限分明的两个对立面,而是一个不分彼此的整体。”
“每个人刚出生的时候,都同时具有‘生命’与‘死亡’两种因子,当人们还年轻时,生命因子远远多于死亡因子,而随着年纪渐长,体内的死亡因子也与日俱增,生命因子则日渐消减。”
“当一个人体内的死亡因子,数量超过生命因子,我们就说他老了……”
“从这个角度来讲,其实我们并非直到停止心跳的那一刻才死亡,而是每分每秒,都在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