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约束,放不开。
这就是他永远吵不过她的原因,他是没掌握到吵架的精髓,而谈判有时跟吵架是一样的。
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拿出我方气势,沉气丹田,嗓音嘹亮。
说话得掌握主动权,是她给对方选择,而不是对方给她选择。
珍珠道:“你是说动不了我们的,你我就不要再扯来扯去了,一把阿九放了,二把我和驸马扣下。”
忽琪将热好的茶倒入茶漏过滤,慢悠悠的语速道:“你以为我不敢么。即便你们不说,只要他们在燕阳,我还是会有法子找到他们,早晚的区别而已。”
第二步,阐明对方劣势和我方优势。打乱对方节奏,要拿出不听我的,吃大亏的一定是你的自信态度。
珍珠反问:“你等得起么?你能走到今日特别不容易吧,各中滋味怕只有你自己明白,忍常人所不能忍,眼看就要成功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差一步,若是功败垂成,你所有的隐忍都是白忍了,不会不甘心?”
忽琪面无表情,只是指甲无意识的刮着手里的壶。
这小动作逃不过珍珠眼睛。
珍珠道:“我给我父皇写了封血书,说你囚禁我谩骂我虐待我,对我做尽了极其不人道之事,申时前我若不回去,我的人就会把这血书通过特殊途径送回大晋。”
忽琪大笑,到底是个天真的小丫头,她放下茶壶:“你不会觉得远水能救近火吧。”
珍珠道:“忽弥詹在大晋闯下弥天大祸,我父皇没有要他性命,连着你们高燕大皇子的命买一送一,让你们用郜城换。你就没想过什么?”
珍珠聪慧,魏子规并不奇怪她能猜出这一层圣意,只是比起太过介入朝政的黑暗,他倒更希望她只开开心心赚她的银子。
珍珠道:“你这么聪明一定想过的,只是你把个人得失放在国家大义之前,所以你不在乎丢掉区区一个郜城。”
忽琪平静的面容,不掀一丝波澜,显然被说中了,忽琪道:“你想说我自私自利么。”
珍珠道:“本来人送回来了,城割给我们了,这买卖就两清了,可你们高燕的皇帝先出尔反尔,你说要是再传出我和驸马被你囚禁的消息,这是不是一个很好的开战理由?”
珍珠把忽琪的心理剖析得透彻,此刻忽琪才真真正正不是拿看孩子的眼光来看待珍珠:“我也可以拿你们来要挟大晋皇帝,你可是大晋皇帝的掌上珠。”
珍珠道:“人之初性本善,想来你原先也不是现在这样的人。只是明白了最是无情帝王家,我再得宠,只要跟国家大事,一国之君的宏图霸业比起来,也无足轻重了。”
珍珠牵牢魏子规的手道:“一旦起战火,我跟驸马身在高燕必受波及,我们只想平安等到大晋的人来接我们回去,这才悄悄躲着,偏偏有人不想我们好过。既是有人不想我们夫妻好过,那就鱼死网破,组队一块下无间地狱下五子棋好了,热闹。”
第三步,珍珠踢了踢魏子规的脚,让他收尾总结。
魏子规道:“别看升平公主弱不禁风,没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否则也管束不了鲸帮那群逞凶斗狠之辈。还望代国公主三思而行,莫要腹背受敌,让多年的苦心经营付诸东流。”
珍珠道:“你要不放人,我们就赖在这不走。反正荣华富贵,亲情爱情我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输得起。”她反问,“你输得起么?”
忽琪轻笑:“我还真是小瞧你们两了。”她对身边侍女使了眼色,侍女退下,过了一会儿押着被打得皮开肉绽的阿九过来。
魏子规去扶阿九,珍珠生气道:“你还动刑!”
忽琪斟了杯热茶:“人不是没死么。”这语气压根不把人命当回事,“好心提醒你们一句,摄政王也想知道大皇子和那两个刺客的下落,让人埋伏在了驿馆附近,只要你们出现,还没进驿馆,立马会被抓走,他的手段可不像我一样温和。”
阿九站着都有些艰难,魏子规背起他,对珍珠道:“后门。”
珍珠扫一眼忽琪的腰带:“今年的鱼孃节,有人解出你的题了么?”
魏子规不知她意欲何为,这可不是事先说好的。
忽琪举起杯子晃了晃,闻着茶香:“尚未来得及出题。”
珍珠自信满满:“可我却知道你想出的题目,我也知道答案。”
忽琪挑眉:“哦?”
珍珠道:“你送我们到后门去,我告诉你答案。”
忽琪道:“怎么,你是怕就这几步路会有埋伏么?你连血书都写了,要怕也是我怕。你要是申时之前回不去,我该怎么办,”
珍珠问:“你不想知道我猜你的心思猜得对不对么?”
忽琪把茶杯放下,就陪他们走这一小段吧。
到了后门,珍珠靠近忽琪,念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忽琪没想到真正了解她的,还真是这个小丫头。
她在鱼孃节,一是为了结识有才之士日后为她所用,二是因为卫郎。她当时其实是有想好一道题目,便是将情字拆开,藏于画中,让来的人解画。
她这一句用来答题倒也合适。
珍珠跟着魏子规溜了。
忽琪吩咐侍女道:“把狗牵出来,一盏茶后再跟上他们。”
……
魏子规叮嘱珍珠跟紧。
珍珠看着阿九身上一道道伤痕,肯定很疼:“阿九,你可要坚持住,我还没把泡妞三十六计传授给你。你还没升职加薪,还没娶上梦中情人。”
魏子规眼角抽了一下,不过脚下速度丝毫未减:“他没伤到要害。”
阿九道:“不是叫爱情三十六计么。”
珍珠道:“这时候你就不要关心书名了。”
阿九禀报道:“少爷,代国公主逼问我大晋设在燕阳的联络点。”
魏子规让阿九不需多言,阿九八岁入府便跟着他了,几次出生入死:“我信你。”
阿九自责道:“我真是没用,不能保护少爷,反倒让少爷犯险来救我。”
珍珠想提醒一下,还有她呢,她也来救他了:“忽琪立了军令状,短短几日,就算抓到我和魏子规,碍于我们身份不好严刑逼供,想问出她想知道的消息很难。不如放了我们顺藤摸瓜。”
阿九诧异:“代国公主是假意放的我们,那方才剑拔弩张。”
珍珠解释道:“她想套路我,我当然得演得像那么回事才能反过来套路她。”
怕她不回藏身处,还特意告诉她驿馆那有摄政王的人。
阿九佩服道:“公主真是机智过人。”
珍珠道:“我怎么说也是读过《福尔摩斯探案集》、《人性能达到的境界》这些书的人,要推理忽琪的心理,不难。所以说好好读书,知识才是乱世中保护自己的神兵利器。”
阿九不知她说的是什么书,只道:“日后我一定听公主的话,多读些书。”
珍珠点头,她又劝得一个安于现状惰于学习的人重拾书本:“子规,这里就你耳朵最尖,你要留意别让我们被人跟踪都不知道。糟了……”她担心道,“她要是不是派高手,而是派狗来追怎么办?”
她忘了,老头子说过忽琪府里养了狗。
老头子轻功绝顶,飞檐走壁,就是跑路跑的也不是寻常路,忽琪的狗飞不上屋顶对他不起作用,可他们不一样,魏子规总不能一手拎一个上屋顶吧,何况阿九身上带伤,血腥味颇重。
魏子规道:“方才经过的第二个岔路,酒馆二楼上我安排了弩手。不论是人还是狗……”一律射杀这四个字他没说,“再过两个巷子会有人接应。”
珍珠感激上苍赐了她一个魏子规,帮她把计划漏洞补上了,让她跑路时能勇往向前,跑路都跑得这么有安全感:“亲爱的,有你真的太好了,我爱你。”
魏子规害臊,说过多少回了:“这种话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再说。”
阿九静默,他身负重伤,却还是被硬塞了一口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