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当日下午,快马便带着杨罗巅的消息送到了太和城。
阁罗凤的批复来得非常快,当即让杨罗巅去浪穹给倚祥叶乐表态,愿进献吐蕃茶叶。
同时,赏赐骏马、金银给帕加,请他务必解释清楚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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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下,月亮升起。
中旬的月亮又圆又亮,月华铺满大地。
从哨丫口上望去,洱海美不胜收。高适见了,不由吟了一首诗。
很快,王忠嗣的声音打破了诗的意境。
“将士们,我们跋涉千里而来,离功成只差一座龙尾关,战后论功行赏,出发!”
简单有力的一句动员,一队队士卒迅速穿过山林,奔向龙尾关。
但包括薛白在内,所有知道今夜计划的将领,心里其实并没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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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加打了一个哆嗦。
他睁开眼,看向坐在他身上的两个营妓。
月光从窗户里照下来,他得以看清她们的脸,已经衰败的厉害了。
他爬起来,系上裤子。收掇了桌上的一些物件,往院子外走去。
走到了院门处,有两道身影从左右窜出来,一把将他拎起来。
“想去哪?”
“正要找你们,我知道你们是唐军。走吧,开城门。”
帕加这次没有赔笑,也没有自称“小人”,而是用了平等的语气。
他扬了扬手中的包裹,当先往外走去,那两人果然跟上。
“你就不担心自己猜错了,我们真是吐蕃士卒?”
帕加道:“我很聪明,不会猜错。”
“哈,你真不像一个奴隶。”
“我就是不想当奴隶,才开的城门。”
“知道,这一路上我就觉得你会是个人物。”
帕加一愣。
他以往的朋友都是木讷、没有见识的奴隶,倒很少有人与他这自然亲近,遂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安嘉关中,粟特人,我娘是胡姬,给我起这名字,就是想让我安家在关中哩。”
帕加道:“我若是到大唐当官,我起个什么名好?”
安嘉关中道:“我给你想想啊。”
“你呢?你叫什么?”帕加把头转到右边。
“庞拔古,回纥人,大唐河源军第一团第五队士卒,帐下已攒贼头九颗,再有一颗,马上要升队正了。今夜功成,就是校尉。”
安嘉关中道:“好羡慕你,我只有贼头两颗。”
帕加把头转向左边,看着安嘉关中的眼神。倒不想这两个军汉看起来凶恶,说起话来这么傻气。
“名字。”
“你有姓吗?”
“没有,在吐蕃,有封地的贵族,才会把封地加在名字前面。”
“那你就跟我姓吧,叫安嘉平。”
“为什么?”
“在‘平康坊’安家,你可就是一等一的贵人了。”
帕加问道:“平康坊是什么?”
安嘉关中与庞拔古对视了一眼,笑笑,却不说。
“好地方,等你去了就知道。”
说着这几句话,三人已从关城上的驻兵楼走了出来,且走过城头。
前方看到了人影,他们便不再说话。
一路下了阶梯,安嘉关中转头看去,见守在门洞边的有十人,左右各五,正席地而坐在说笑。
他正估量着有无把握杀过去打开城门,帕加却是拉了他一把,把他带往马厩的方向。
到了之后,帕加对着守卫掏出一枚牌符,道:“我要连夜去浪穹见大相。”
“可是杨将军说明早再出发。”
“这就是杨将军的令牌。”
“但你为何不跟杨将军一起……”
帕加打断道:“吐蕃与南诏反目成仇,你担得起责任吗?还不快去牵马?”
那守卫愣了一下,终于去把马匹牵来。
帕加紧张得手心冒汗,此时连忙搓了搓,对安嘉关中点了点头。
他从小就是孤儿,能活下来就是靠着偷鸡摸狗的手段,这令牌就是傍晚与杨罗巅一起领赏的时候偷的。
马匹被牵来,三人翻身上马,驱马缓缓走向城门。
前方,守门洞的士卒站了起来,问道:“你们做什么?”
帕加于是故计重施,安嘉关中、庞拔古紧张地看向守卫。
他们谁都不敢确定这方法能不能奏效,因不知道南诏有没有夜间不让开城门的规定。
但有一点,龙尾关是刚刚建成的,守卫也是刚刚调来的。
一切规矩都还没有立起来,也许有空子可以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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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白蹲在黑暗中,抬头望着前方的龙尾关的轮廓。
龙尾关的建筑结构还是简单的,只有一道城门,没有瓮城、月城,但有护城河,且护城河就是西洱河,相当的宽阔。
这种情况下,即使有炸药,一来炸不动由巨石垒好的城墙,二来炸不了河流,不想强攻就必须有内应。
可内应还没有回应。
等到双腿发麻,心中焦虑……薛白已开始考虑这个计划若是不成,弄巧成拙的可能性有多大,该如何补救。
忽然。
他看到了龙尾关那黑暗的轮廊中显出了一线竖着的微光。
这光,像是把他的心都照亮了。
此时此刻,他才重新想起自己与王忠嗣说的“三成把握”是从何而来的。
一来自于他看人的眼光,他看出帕加的不甘与不凡。
二来自于他对唐军士卒的信任,哪怕没有帕加,安嘉关中与庞拔古都保证过只要进入城中就能开城门。
三来自于大唐的国力以及海纳百川的胸怀,当今世上,没有哪个蕃邦的人不想成为唐人的,包括吐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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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与南诏反目成仇,你担得起责任吗?!”
城门内,争执了一会之后,帕加再次喊出这句话。
终于,守卫一挥手,道:“开城门,放吊桥。”
“吱呀”的响声中,城门慢慢打开,上方的闸楼中转轮开始转动。
帕加又慌张又激动,强自镇定,驱马出城。
三人不敢太快,从城洞往外看去,只见庞然大物般的吊桥正在缓缓放下。
成了。
唐军还没冲出来,还在等机会。他们也得慢一些,让城门开得更大些。
忽然。
“对了,这是夜间,夜间开门,我们应该先禀报将军!”
身后,守城门的士卒呼喊了一声。
“对,快去禀报。”
“你们!先别走了!”
“好!”
帕加连忙答应,生怕两个同伴轻举妄动。
他拉过马,往城里走,笑道:“小人急着去浪穹,现在唐军还远着,不用这么紧张吧?”
“等将军确认了军令,再放你们走。”
身后一直在响着的“吱呀”声却是变了。
帕加转头一看,那个在缓缓放倒的吊桥,开始往回收。南诏士卒开始关城门。
就在这一个瞬间,安嘉关中、庞拔古忽然纵马飞奔了出去,两人极有默契,一右一左,闪出城门的同时拔刀在手。
“咴!”
当马匹眼看就要撞向吊桥,他们纵身一跃,挥刀。
两道寒光闪过。
幸好,南诏之地铁料短缺,挂吊桥的不是铁索,而是藤绳。
藤绳极牢固,奈何遇到的是以大唐陌刀工艺淬练出来的宝刀。
“啊!”
安嘉关中摔在地上,痛叫一声,因太过用力而胳膊抽了筋。
但他们也斩断了藤绳。
已在被往上抬的吊桥停止了上升的势头,开始往下倒,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嘭!”
巨响声中,吊桥狠狠地砸在了西洱河的南岸。
“冲啊!”
月光下,一道道身影被吊桥砸起,唐军士卒们翻身上马,冲向城门。
“关城门!关城门!”
南诏士卒万万没想到敌军已神兵天降到了龙尾关,纷纷惊呼。
“关城门啊,吐蕃人杀来了!”
“快,告诉将军,蕃军要攻龙尾关!”
“……”
庞拔古就地一滚,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来,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身后缓缓关上的城门,扑了过去。
“快!”
只有一个字,但安嘉关中知道那是在喊他,连忙也单手从怀里拿包裹,滚向城门。
“嗖嗖嗖嗖。”
箭矢射了一地。
庞拔古不管不顾,将手中的包裹丢给安嘉关中,又摸出一个火折子。
“来。”
局势很乱,愈多箭矢向他们射来,庞拔古的手却很稳,点燃火折子,点燃引线,放好炸药包。
他得意地笑了笑。
薛白选人的时候,要求士卒们穿针引线,同时让人拿火把烧他们的屁股,庞拔古是最稳的一个。
安嘉关中就不一样了,单纯是擅长缝补而已。
放好炸药包,安嘉关中抬头看去,见帕加还在发愣。
“过来啊!”
“可……”
“功成了,走!同富贵!”
帕加大喜,纵马冲出城门,身后是与他一起狂奔的两人。
城门口,两个炸药包的引线还在滋滋作响。
引线不长,废拔古拿到以后,自己剪短了一截,放言“真汉子这么长就够了,我要的是功业!”
“放箭!”
“嗖嗖嗖嗖……”
无数箭矢袭来。
“轰!”
“轰!”
两声巨响,尘烟弥漫。
帕加的马匹受惊,他被甩在地上,只觉耳朵聋了,回头一看,眼前出现了让他无比震惊的一幕。
城门没了!
城门居然不见了,木头飞散,城门的南诏士卒吓得呆在那儿,忘了放箭。
很快,安嘉关中、庞拔古扶起帕加,继续冲向外面。
三人冲过吊桥,眼前是飞龙冲天般而来的唐军,他们连忙避到东面,冲进平野。
“哈哈哈哈。”
庞拔古就地打滚,仰在那看着天空大笑道:“立功了,我不仅要当队正,我要当校尉,哈哈哈,校尉,往后我也要被叫将军!老安,你也要当校尉了,你不仅能安家在关中,你还能安家长安!”
“长安,哈哈,我儿孙能活在长安,死都值。”
帕加听不到,也听不懂,但还是欣喜万分,他抱住安嘉关中,道:“我俩一个姓,结个兄弟吧。”
“好。”
“我乙丑牛年,你咧?”
“我得想想……”
帕加等了好一会,没等到安嘉关中的回答,翻开他的身体一看,只见他背上好几个箭孔在流着血。
一探鼻息,已经没了。
帕加莫名地大哭起来。
“哭什么。”庞拔古起身,道:“回来再给他收尸,杀回去!”
“他刚才说什么?”
“他说,儿孙能活在长安,死都值!”
庞拔古高声道了一句,昂扬起身,提刀,冲向了流水般的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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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忠嗣看着唐军冲进城门,很快就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
他作为主帅,考虑问题与旁人不同。此时暂时不去关注战场的细节,而是招过部属,吩咐了几句。
“曲环,带你的人就地歇息。一旦拿下龙尾关,我要你连夜奔袭太和城,天亮之前必须抵达!”
“喏!”
曲环退下之后,王忠嗣才对旁人下了另一道命令。
“派最快的马,通知鲜于仲通,务必以最快的时间赶到。”
“喏……”
如此布置之后,王忠嗣才重新看向龙尾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