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几句话。”
“好。”
赵六无意识地将荷包揣进怀里,脑子里迷迷糊糊,一路到了县牢。
薛白正在问案,虽然没用刑,案上的供纸上却写了很多内容。
“县尉。”
“你识字,念念这供纸上的内容。”
“喏。”
赵六连忙上前,双手捧起状纸,念道:“今罪犯王富招供,十月十二日徐善德得主家传信,派人往龙门,带回女子数名…….”
他竟是真识字,念到最后,没哪个生僻字不识得。
薛白接过,拿出县尉的印章盖了,之后又盖了一份批捕文书,道:“送去给县令过“回县尉,县令不在县署。”赵六犹豫着,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批捕文书,最后咬了咬牙,道:“郭二郎扮作随从跟在了县令身边。”
他本以为这是个很重要的消息,可薛白却不太在乎,招了招手,问道:“县令近几日可有派人离开偃师?”
赵六想了想,应道:“有,自从出了事,县令身边的幕僚元义衡就不在了。”
薛白问了元义衡家里的情况,又问道:“郭录事是何态度?”
“郭录事病了,自出事以后,郭录事就在家中养病,但没离开偃师。”
薛白没再吩咐赵六更多事情,道:“你继续看着县署大门,等着进六曹。”
“县尉,可还需要小人再做些什么?”
“不必,今日之事暂时保密。”
“小人明白。”
要做的如此简单,赵六不由松了一口气,开始感觉到怀里的荷包沉甸甸的,隐隐竟觉得这钱拿得有些亏心。
他退出县牢,穿过县署庭院,迎面恰见薛崭带着一个长得颇没精神的少年郎走来。
作为门房,他连忙上前问道:“敢问这位是.….
“是县尉的朋友。”薛崭冷着脸答了,拉过人便走。
赵六目光看去,见那少年怀里似乎揣着一本册子。
杜五郎进了县牢,四下看了一眼,道:“你们偃师县城不大,县牢倒不小。薛白呢?”
薛崭应道:“阿兄在审人,你可要进去?”
“好啊。”
齐丑、柴狗儿连忙过去,道:“我们来引路。”
他们举了火把,目光看去,恰好看到杜五郎衣襟处勾勒出的册子的形状。
薛白已又审讯了一人,问道:“事办妥了?”
杜五郎拍了拍怀里的册子,笑道:“我办事,你放心。”
薛白看了齐丑、柴狗儿一眼,也不避着他们。
“那就好,殷先生已查得差不多了,只差这个。
“我阿爷已经安排好了,等洛阳的人手过来,你又破了一桩案子。”
简单交代了两句,薛白带着杜五郎去往尉廊,路过齐丑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背道:“可以准备拿人了。”
驿馆。
“让张家小娘子受了如此惊吓,是本县治理无方,理应谢罪。“
吕令皓作为一县之主,连驿馆都是他的地盘,恳切地求见之后,张家管事请示了张小娘子,只好放他进去。
张家不愧是圣人近亲之门第,仅一小女儿出门也阵仗甚大,护卫、家仆、奴婢众多,从大门到阁楼这短短一段路,恐就有二十余人,且个个精神饱满。
跟在吕令皓身后的郭元良低着头,一时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开始思考也许是宋励的妹妹画错人了,或许张家小娘子左眼边也有一颗泪痣?
进了大堂,张三娘还没到,竟是要让县令等她。
趁此机会,郭元良向靠内院的窗子外瞥去,只见公孙大娘正带着几个弟子在内庭练剑……他点了一下,没看到李十二娘。
正此时,张三娘在几个婢女的簇拥下到了。
郭元良不敢马上去瞧,低下头的一瞬间觉得那衣裳倒也华贵,连他这巨富之子都感到惊叹。
“小娘子有礼了。”
吕令皓曾见过张三娘一面,抚须笑道:“看到小娘子气色不错,老夫就放心了。”
“吕县令放心了,我却不安心,怪不得我在长安便听闻郭万金积累的都是不义之财!”
张三娘声音虽稚嫩,语气里对郭家的怒意却很实在。
吕令皓早上还听人禀报张家管事说“偃师县反了天了”,此时见她把矛头指向郭家,稍稍放松了些。
郭元良却觉得上首的声音有些耳熟,终于抬头一看,眼前确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女子。
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七年前......
那是天宝元年,他奉父命到郾城押运一批货物,当时郾城有个户曹书吏查到了郭家私铸钱币之事。须知任令方就是因此罪名被抄家的,郭元良便买通人手扮作强盗,除掉了对方。
办完这件事,他返回长安,路上见到有老妇在卖女儿,那小女孩六岁,生得十分可人,他遂出手买下来了,回了长安,不多久,郭万金听闻公孙大娘在救济同乡孤儿,便把来自郾城的孤儿都送了过去,那小女便在其中。
她便是眼前假扮张三娘这人,公孙大娘的弟子——李十二娘。
郭元良终于确定了此事,低下头,只觉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的手下人没有略卖公卿之女。
他还惊讶于薛白、李十二娘的大胆,居然敢假冒皇亲。事后薛白无论如何都隐瞒不住,简直是自寻死路,但也恰恰是因为太大胆了,让人不敢相信是假的。
被他看出来了。
郭元良嘴角扬起一丝讥笑,他暂时不动声色,等到吕令皓邀了李十二娘明日到洛宴楼,他便随之告辞。
但一出驿馆,他便道:“假的!”
“真的?”
“是一个贱婢扮的,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敢,但此事确凿无疑了。明府,我们没出乱子,一切都是局。”
“这样?没出乱子就好。”
我得立即把消息告诉阿爷、高县丞,得立即把驿馆包围,拿下薛白。”
“不要冲动,待本县与高县丞商议。
晚了让那贱婢逃了就没有对证了,我先去请阿爷派人围住驿馆……....
吕令皓忧心忡忡,当即赶回县衙去找高崇商议。
高崇却比他果断得多,径直道:“你死我活之事,还有何好商议的?!县令太软弱。”
“软弱?”吕令皓亦感不悦,拂袖道:“不管你做何事,能对朝廷交代,不牵连到本县,看我管你与否?”
“薛白使人冒充皇亲,还有何交代不了?”
“你自便,但没彻底查清之前,你莫请本县的手令。”
“好。”
高崇果断应了,推门而出,招过心腹,吩咐起来。
“告知渠头,动手。”
“喏。”
“慢着,薛白在何处?”
“不久前出了县署,好像是去给郭录事探病了。”
“他身边有两个好手,让渠头亲自去拿下他。”
“喏。”
“你们随我来。”
高崇说着,转向县牢,正见齐丑一身官差公服穿戴妥当迎了上来。
“县丞。”
“啪!”
甫一见面,高崇一巴掌把齐丑打倒在地,道:“起来,我既往不咎了。”
齐丑捂着脸起来,点头哈腰道:“谢县丞,小人知错。”
高崇道:“案子查清了,全是被陷害的,去把牢里那些人全都放了。”
“县丞,可有县令的.…..”
齐丑话到一半,抬眼见高崇脸色冷峻,连忙又低下头。
不见文书,现在把人放了,真如高崇所言便罢,万一有不对,却要他来担责,不免犹豫。
下一刻,有另一个差役赶上来,低声禀报道:“县丞,今日有个人来找薛县尉,怀里好像揣着一本帐簿。”
“人呢?”高崇迅速问道。
齐丑莫名感到背上一凉,抢着禀报道:“是一个小胖子,正与殷亮在尉解。”
高崇快步赶至县廊,抬脚踹开门,里面却空无一人,既无殷亮也无那小胖子。
薛白已找到了关键的证据,并让人送出去了?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