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礼了。在下薛白,这位是高适,都是准备参加七载春闱的举子,想要向将军投行卷。恰好我老师任长安县尉,故而找到此处。”
“高适见过哥舒将军。”
哥舒翰愣了片刻,很快哈哈大笑起来,转头看曹不遮正警惕地站在一角,当即吩咐道:“去,端酒来,招呼这两位朋友。
仿佛这里是他的家,曹不遮是他的外室妇一般。
“我听过你们的名字,也不必投行卷了,朝廷一年只几个进士。”哥舒翰道:“我保举你们到陇右幕下任职便是,坐,不必客气。”
薛白看向曹不遮转身出去时的背影,提醒道:“将军年纪不小了,酒色之事上,当有所节制才是。”
“这你就说反了。”哥舒翰道:“反正年纪大了,还有何好节制的?”
说罢,他想起白日在长寿坊还劝薛白进取,结果到了晚上,薛白反倒劝他节制。
高适都还没来得及表态是否愿意到陇右幕下,话题已被两人这般迅速地带了过去。
“将军潇洒,可否看看我们的行卷?”
“来!”
哥舒翰也不推却,接过两个卷轴,借着昏暗的烛火看了看。他虽是胡人,也是大唐官宦子弟,颇通文学,看得出诗的好坏。
薛白的行卷字数有些敷衍,只有一首五言绝句,名为《哥舒歌》,但细看之下,他竟挺喜欢这诗。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
“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卷好这行卷,哥舒翰毫不客气地收下,往怀里摸了摸,发现没带什么值钱之物。又见曹不遮没过来侍酒,干脆起身,亲自给薛白倒了碗酒。
“你既然不愿到我幕下,我也帮不到你忙,请你一碗酒,谢你为我写诗。”
薛白道:“将军帮得了我忙,助右相与王将军握手言和,如何?”
“哦?”
此事正是哥舒翰心中所愿,此时才不再轻视薛白,脸色认真起来,而此前他不过是在逗这少年郎玩罢了。
薛白道:“有舍才有得,再罢了王将军朔方节度使之职,只保一个河东,也就不那么碍眼了。”
“将军总是不肯明哲保身,李光弼劝了他许多次,就是不听。”哥舒翰叹息了一声,举起一碗酒鲸吸牛饮,一口而尽。
薛白与他刚刚相识,表明了彼此立场相同就足够了,不必说太多。
哥舒翰则缓缓展开高适的行卷,同时道:“我早已读过高三十五的诗篇,最喜欢那首《燕歌行》。
高适有些意外,道:“惭愧,我不曾为国事尽力,只有这些抱怨之词。”
“不要丧气,我也是到了四十岁之后才有成就,不晚。”
话是这般说,两人家世却有不同。
哥舒翰低头看去,卷首是一篇五言律诗,题为《望陇》。
“陇头远行客,陇上分流水。流水无尽期,行人未云已。浅才通一命,孤剑适千里。岂不思故乡?从来感知已。”
看了这一首诗,哥舒翰目光闪动,末了,干脆问道:“高三十五,你可愿到我幕下做事?我已任陇右节度使,可上表为你请封朝衔。
高适有些意动,转头一瞥,只见薛白正低头浅浅地抿了一小口酒,没有看向他,显然是不打算插嘴,任由他自己考虑。
若只要到边镇幕下做事,薛白大可不必这般费心。
高适遂起身执了一礼,道:“可否冒昧请哥舒将军在科场上出手相助?提携之恩,我必铭记。”
薛白点了点头,放下酒碗道:“若高兄中了进士,还是可以到哥舒将军幕下做事。”
“好。”
哥舒翰竟不推托,收好高适的行卷,道:“此事我会找机会与右相明言。”
数日后,李林甫也收到的高适的行卷。
展开一看,行卷上是一首排律长诗,题为《留上李右相》,其中颇有些赞誉之句。
前十六句谀颂李林甫的功绩,如“风俗登淳古,君臣挹大庭。深沈谋九德,密勿契千龄”,后十六句描述自身的穷困处境。
“薛白变了,圆滑世故了啊。”李林甫抚着卷轴上的诗作感慨道。”
苍璧见主家心情不错,凑趣问道:“阿郎,既是高适的诗,如何是说薛白变了?”
“你当薛白只是在帮高适?这是助人亦助己,先是借哥舒翰之口,表明想让王忠嗣与本相冰释前嫌;之后又借高适之行卷,递上奉呈之词,皆是示弱。马上要春闱了,他一心功名,不愿在此事上与本相有所冲突。”
苍璧有些发愣,很难相信“助人亦助己”这种话会出自阿郎之口,反应过来之后道:“这竖子,倒不如亲自到阿郎面前赔罪。”
李林甫摆了摆手,心知薛白圣眷在身没必要如此,眼下这般已足够了。
再结合杨钊最近常常跑来拍马屁,不难看出,此事归根结底还是杨党在示好。
右相府如今在推哥舒翰为陇右节度使,杨党其实也有资格拉拢哥舒翰,但表态可以不闹事,以换取几个进士名额。
如此,是否点高适进士及第?确可以好好斟酌了。
李林甫思忖了一会,吩咐道:“招崔翘来见本相。”
冬月中旬,颜宅。
大堂上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欢呼。
在猴子的故事结束了一个多月之后,颜嫣终于是等到了薛白新的文稿,展开来看了,这次说的却是一条白蛇的故事。
薛白原本是想写个宋徽宗的故事,脉络都想好了,就从其当端王时擅蹴鞠、书画、音律开始,写他登基,任用蔡京,再添些与李师师的轶闻,最后写到靖康之变。
但到最后,他还是作罢了。
春闱之前不必惹这种大祸,春闱之后也忙,何况还能靠故事劝谏李隆基不成?
此时他站在那,颜真卿仿佛看出了他心事。
中的不安份,问道:“你近来未惹祸?”
“学生不仅未曾惹祸,还消弥了不少祸颜真卿大概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点了点头,道:“开了春,老夫将迁任监察御史,巡查西北。到时老夫不再在长安,你万不可再招惹哥奴。
“学生明白了。”
薛白早知他要升官,却没想到他品级没有什么提升。但再一想,监察御史虽品秩不高但权限很大,这一趟巡查西北能迅速累积功绩,再回朝就很容易迁任朝廷大员了。比如杨钊从御史往上升迁速度就很快。
重要的是,从哥舒翰、颜真卿的官职变化就可看出,李隆基有意拓边、攻打吐蕃。
同时,随着东宫失势、王忠嗣的兵权丧失,朝中的纷争也暂时尘埃落定,接下来政务必然由李林甫全权主导,故而颜真卿有此提醒。
薛白不能再像过往那样趁着两股势力争权在其中浑水摸鱼。等到王忠嗣、颜真卿离开长安,他也得尽快取得官身,脱离这个漩涡中心。
好在他确实没有再招惹李林甫,借着哥舒翰之事主动讲和了,韬光养晦,不丢人。
冬月大雪纷纷,使长安百姓的日子显得宁静起来。
哥舒翰没有在长安久待,接受了任命之后,马不停蹄地便赶回了陇右。
临行前,他向圣人状告王忠嗣在陇右时以功名富贵自傲,苛待士卒,圣人遂罢了王忠嗣朔方节度使一职。
让小勃律王及其王后吐蕃公主在圣人面前跳了舞。
到了腊月,高仙芝、封常清进京献俘,不久,又因为高仙芝与安西四镇节度使夫蒙灵察之间的矛盾闹得满朝风雨。
此事确是高仙芝的错,在灭了小勃律国之后,越过夫蒙灵察直接向朝廷报功,此为官场大忌,夫蒙灵察扬言,若非这“啖狗肠的高丽奴”立了大功,必杀之。
薛白没有资格参与这些军国大事,这次很老实地没有掺和,他本与岑参说好要拜会封常清,也因此事而推辞了,似乎真的洗心革面、异常老实。
当然,此事也没有什么是他必须要去改变的。
李林甫使人盯了数日,发现杨党也并未拉拢安西将领。
但趁着这个时机,杜有邻在杨銛的举荐下迁任了吏部功考郎中,重新披上了红袍。
在天宝六载末,这是最不起眼的一桩小事,巧的是,它距离杜有邻牵连大案而险些被杖死,恰好整整过去了一年。
待腊月过去,一转眼就到了天宝七载。
离春闱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