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龙虎山,却有一道人乘龙而来,你道那龙是世间真龙?非也非也,实乃一条通体漆黑的恶龙。
那头恶龙身长百丈,单是那对眼眸都足有灯笼大小,当真是凶恶异常。
道人要阻北凉王去路,这便惹恼了那武当山师叔祖,这位真人可不比寻常道士那般孱弱,乃是武评前十的高人。
只见那白衣真人一拍腰间葫芦,便有一道金光飞掠而出,去势极快,这便是道门真人飞剑除妖的玄妙法门。
可那乘龙道人也有几分神通,轻轻抖袖,便是千道黄符自天而落。
那恶龙更非俗世生灵,猛地摆尾,携浩荡之势,径直朝着真人而去。
真人不躲不闪,轻轻弹指,飞剑回掠,瞬息便削去恶龙顶上犄角……”
温华静静地靠在那雕花门板上,听到此处,他便已知陈玄身份,实在是那葫中养剑之术太过罕见。
“你这老货净会胡诌!”
堂下有一泼皮,摇摇晃晃地起身,指着说书人的鼻子喝道。
酒楼的客人心中都生出几分不满,尤其是方才出钱的那几位,心中怒意已生。
说书人轻抚长须,微微一笑。
“这位壮士有何高见?”
“那武当真人早已是天下第一,屠一条恶龙何须先斩其角?一剑便可杀之!”
泼皮似乎喝了不少,此刻立在桌前,已有几分摇摇欲坠之势。
天下第一?
温华心神巨震,他虽知晓陈玄一身修为深不见底,只当他是天下前十中的某一位,不想还是低估了不少。
酒楼中一片寂静,宋家村不过是离阳东南一角的小村落,又少有江湖侠客路过,也只有酒楼的说书人,隔几日便进城打听江湖之事。
因而在此之前,说书人口中的江湖,便是宋家村百姓心中的江湖。
今日被这外来泼皮一闹,说书人顿时失了威信。
温华倒觉得说书人所言属实,毕竟天下修行之人,气机终究有限,一剑斩龙,听起来酣畅淋漓,可恶龙终归是蛟龙之属,杀它又岂会那般容易?
泼皮与那说书人争吵了起来,温华已知晓了陈玄身份,便悄然离去。
……
两禅寺对弈,李当心说棋盘太小,棋子太少,实则是说人间力量尚弱,不足以攻上天门。
因而陈玄才会望气天下,寻找有望入陆地神仙境的后辈,加以提携,只盼在将来攻天之时,能够多几分把握。
江南之地,烟柳画桥,即便是冬日,也只略有几分寒意。
自王仙芝身陨以后,江湖人人分成了两拨,一拨认为陈玄既然杀了王仙芝,便是新武帝,另一群人却说剑神李淳罡再入陆地神仙,杀力高处天外。
谁也说服不了谁,甚至有两人的簇拥者为此争斗不休。
最后还是李淳罡开口,断言陈玄乃是天下第一,这才堵住了悠悠之口。
自此以后,江湖侠客大都身着白衣,江南白衣甚至一度脱销。
大街小巷,都可见身着白衣,腰挂朱红葫芦之人。
河岸两边俱是街道,路边有不少卖首饰挂件的小摊儿,因此吸引了不少妇人。
男子自河岸一侧走上石桥,要去往另一边的街道。
不少妇人就此驻足,装模作样地在街边小摊上挑选,实则是在偷看那身着一袭青衫的俊美男子。
陈玄丝毫不为所动,他目光在街道上扫了扫,便径直朝着一家面馆去了。
正午时分,面馆之中客人不少,吸溜吸溜的声音不绝于耳。
陈玄忽觉有人窥伺,他环视四周,却见靠里的一张桌子,坐着一对主仆,那主子是个面容白皙的俊俏少年,正盯着他腰间的葫芦看个不停。
“小二,一碗阳春面,多放些葱花。”
陈玄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前坐下,这才对着小二喊道。
“得嘞!一碗阳春面!”
小二匆匆奔向后厨。
等了许久,面还没上上来,陈玄揉了揉小腹,无奈之下,只好解下腰间葫芦,咕嘟咕嘟饮了一口。
那对主仆却已经吃完面,起身向着门口来了。
“你为何不穿白衣?”
白皙少年行到陈玄身前,语气冰冷。
陈玄愣了愣,先是看了看那老仆,却见他一脸歉意,这才正视那少年。
“我为何要穿白衣?”
“你既是要模仿武当真人的装束,何不仿个全套?朱红葫芦配青衫?实在可笑。”
少年面有冷色,双眸紧紧地盯着陈玄。
“客官,面来了。”
小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放在陈玄桌上,葱花与面条的香气相互交织,让人食指大动。
陈玄不再理睬那少年,自筷篓里抽出一双竹筷,将那面条拌了拌,挑起一筷子,猛地吸了一口。
咚。
一把长约三尺的钝刀嵌在了桌上。
陈玄抬起头,放下筷子,嘴角微翘。
“你就用这个吓唬我?”
少年不语,只是自腰间再抽一刀。
这把刀只有两尺长,刀身狭窄但却异常锐利。
一刀劈开桌角。
“先生莫怪,我家少爷对那武当真人心生景仰,向来容不得旁人有半点诋毁,因而他见了你这装束,才会心生不满。”
老仆连忙自怀中取出一锭银子,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店家闻声赶来,可一见那锭份量不轻的银子,便不敢多言,只能对着陈玄使眼色,示意他莫要逞强。
陈玄笑了笑,没成想,他要寻的下一个苗子,竟是他的拥簇者之一。
“在陈玄以前,世间自然也有身着白衣腰挂朱红葫芦之人,在几百年以后自然也会有,难不成只有他陈玄能如此装束?”
陈玄一指轻弹木桌,笨重钝刀瞬息倒飞,那少年瞳孔一缩,伸手接刀,不想竟是一股大力传来,他强撑着按下刀柄,这才未曾出丑。
“未请教?”
少年双手负后,只是握钝刀的那一只手仍在颤抖。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北凉徐凤年。”
陈玄抱拳行礼。
少年冷哼一声,将双刀归鞘,夺门而出。
“多谢先生留手。”
老仆对着陈玄拜了一拜,连忙追了上去。
陈玄看向老仆腰间,却看见那铜制腰牌上刻了“南宫”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