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过去,沉重的号角声再一次在战场上响起,加斯达德人丢下一地的尸首,再一次如潮水般从城墙上退去。
高大的城墙依然牢牢地镇守在此地,拦住亚伦兰狄斯的敌人,守护着亚伦兰狄斯的子民。
那城墙上沉淀出了乌色的鲜血,是这些天来无数喷溅到墙上的鲜血一层又一层堆积而成。哪怕再坚固,远方的投石器不间断砸来的巨石也将其砸得坑坑洼洼。
但是,就算染上一层血色,多了许多坑洼,那些不仅没有抹去城墙的雄伟,反而让其越发多了几分沧桑和肃穆的沉重感。
时间在不断的流逝,亚伦兰狄斯的王城依然傲然矗立在大地上。
加斯达德人在它面前一次又一次败退。
而它,屹立不倒。
在接到茹达斯城陷落的消息之后,提尔不再耽误时间,第二天就开始全面攻城。
攻势猛烈,往往一攻就是一整天,不给亚伦兰狄斯人任何喘息之机。
然而,数天过去了,攻城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除开那些充数的城镇警备军,亚伦兰狄斯用不到一万的守城军队,死死地抵挡住了十几倍于自己的加斯达德大军。
在赫伊莫斯的统帅之下,他们没有给加斯达德人任何可趁之机。
“赫伊莫斯……不愧‘黑骑士’之名,对敌人狠,对自己也够狠。”
再一次攻城失败,提尔如此感慨道。
一开始,他对于赫伊莫斯‘坚壁清野’的战略也略感诧异。
原本那些城镇的守军在他们进军王城的路上多少也算一些麻烦,会给他们带来一些小损失,但是赫伊莫斯这么一做,就让他们在路上没有进行任何遭遇战,直接长驱直入。
一些加斯达德的将领甚至还因为嘲笑过这位黑骑士,说其未战先怯,他们还没打过来,这个在以前被吹上了天的黑骑士就吓成了缩头乌龟。
他虽然并不认为赫伊莫斯那种强悍之人是因为胆怯而做出这种事,但是,他一时之间也没想明白赫伊莫斯这种做法的目的是什么。
直到接到茹达斯城被王太子率兵夺回去的消息之后,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运送大军粮食的道路被从后面断掉了!
而他们一路行军,却又因为赫伊莫斯强迫那些城镇的居民全部带着物资迁走,所以根本没有掠夺到什么粮食。
前面不觉得怎么样,但是被那个王太子把后路一断,赫伊莫斯那种看似胆怯和自损的做法立刻就发挥了巨大的优势。
后方粮草被断,而大军四周都是空荡荡的,难以掠夺物资,一旦大军的粮食消耗殆尽,那后果……
提尔本来还想着,从四周的城镇里抓一些亚伦兰狄斯人,捆住他们作为盾牌,逼着他们替大军开路去进攻城市。
若是守军不忍心下手,他们就能攻上城墙。
这个办法在攻打卡纳尔时几乎百试百灵,甚至于卡纳尔王城也是因为这一招被破的。
可是,赫伊莫斯清空了这附近所有的城镇,把所有亚伦兰狄斯人都驱赶得远远的,提尔根本抓不到人。
……这两位王子,简直像是彼此之间有着一种无形的默契,就这样联手狠狠摆了他一道。
……
虽然王城守卫战还算稳固,但是王室骑士团的团长此刻依然脸色不好。
“听说伽尔兰王子那边几乎没有人响应他的召集令。”
他身穿盔甲坐在那里,那张棱角分明的方脸沉下来,就给人一种威势。
“那群见风使舵的小人,一定是看到亚伦兰狄斯形势不妙,所以一个个按兵不动,想要伺机而动!现在的亚伦兰狄斯难道连一个忠诚的臣子都没有了吗——?”
“不全是如此。”
歇牧尔虽然也沉着脸,但是勉强还是公正地说了一句。
“也有些人并不是不够忠诚,而是对伽尔兰王子心存疑虑,不敢贸然将军队交托过去。毕竟王子现在等同于第一次上战场,没有建立起足够的威望,难以让人信服……”
说到这里,祭司就沉默了下来。
他沉默着抬手,轻轻地弹去自己干净整洁的祭司服肩上刚刚飘落下来的一粒灰尘。
在亚伦兰狄斯,一个没有显赫战功的王是难以让众人臣服的。
按照原本的计划,卡莫斯王是打算从明年开春就开始带着王太子上战场,让其慢慢积累功勋,一点点在众人之间建立起足够的威望……
谁知,转瞬间,便是天翻地覆。
祭司的沉默让原本还在愤怒的萨阁团长也紧跟着沉默了下来。
的确,且不说那些墙头草一般的家伙,就算是忠诚的臣子,对于一位几乎不曾见过也未曾真正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甚至还未成年的年幼王太子,也必定会心存疑虑。
他们会迟疑不定也是理所当然的。
忠诚,并不代表要愚忠。
叹了口气,萨阁抬起头,看向对面,就忍不住皱了下眉。
“赫伊莫斯殿下,您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他看着那位坐在桌边静静地吃完了晚餐,此刻正慢条斯理地用雪白的手巾擦拭着自己的手指的王子,不快地问。
“没什么好担心的。”
放下手巾,赫伊莫斯端起一旁的热茶,喝了一口。
“那可是伽尔兰。”
他说,轻描淡写。
他的回答让萨阁错愕了半晌,一时竟是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
…………
…………………………
伽尔兰发布召集令后整整三日,茹达斯城一直静悄悄的,无一人前来,
如此一来,所谓的王太子召集令在那些暗中注视着这位王太子一举一动的人们眼中都成了一场笑话。
这个消息甚至不胫而走,飞快地传出亚伦兰狄斯,成了其他国家贵族茶余饭后的笑谈。
嘲讽这位王太子自以为是的,讥讽他乳臭未干的,嘲笑其异想天开的人比比皆是。
贤明?正直?善良?
这些东西在弱肉强食的战争中一无是处,强大的力量轻易就能将其践踏得粉身碎骨。
所谓‘贤明的王子’,到了战场上也只能茫然无措,甚至连让人信服的能力都没有。
……
不止是外面的人在看笑话,茹达斯城里的人一个个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焦虑了起来。
一整天,辛亚斯就房间里团团转着,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转到了傍晚,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脸怒意地冲到伽尔兰面前。
“兄长大人!我去把那些不听话的家伙全部抓到你这里来!”
他怒气冲冲地嚷道。
那些混账家伙居然敢不听他的兄长的话,简直是翻了天了!
要知道他一接到兄长大人的传讯,就二话不说日夜兼程地率兵赶过来了。
辛亚斯理所当然地认为,伽尔兰召集令一出,大家也应该跟他一样立刻赶过来才对。
没想到——
虽然茹达斯城整整三天无人到来,但是伽尔兰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焦虑之色。
对着一脸愤怒的辛亚斯,他微微一笑,随手将自己身边桌子上果盘中的一个大鸭梨丢过去。
“吃这个,降火。”
伽尔兰笑着说。
“……哦。”
看到兄长大人对自己一笑,前一刻还暴跳如雷的壮硕少年挠了挠头,乖乖地坐下来,像是大宝宝一样听话地在伽尔兰身边啃起大鸭梨来。
伽尔兰坐着,转头,透过窗子远远地眺望着那静悄悄的无人进出的城墙。
他的模样看起来很淡定,完全没有其他人所猜测的焦虑,只是没人能猜到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此刻在城墙上,凯霍斯带着特瓦正在巡视。
自从那一天夜晚之后,为了避免意外再次发生,无论何时,凯霍斯、特瓦、辛亚斯必须有一个人陪在伽尔兰王子身边。
现在有辛亚斯跟着伽尔兰,他们才出来整顿军队以及巡视城墙。
一路上,特瓦看着安安静静的城墙,也是心事重重。
走了一段路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对凯霍斯说话。
“凯霍斯大人,王子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
他皱着眉问道。
“唔……我这样说,不是觉得王子没有能力……我们都很清楚王子的能力,可是,其他人不知道。”
虽然特瓦很不喜欢外界对王子恶意的嘲讽,但是有一点他是认同的。
那就是,所谓的贤明之称,在战争中没有任何作用。
“你也觉得,不会有人响应王子的号召?”
“呃,我只是觉得……我们明白伽尔兰王子的强大,但是这种强大并不能体现在战场上,他威望还不够,所以……”
弱肉强食。
虽然他认可王子心性上的强大,但是在战场上,只有力量才是一切。
就像所有世人在战场上都只会向战神祈祷,而不会向沙玛什祈祷一样。
特瓦那些吞吞吐吐的话并没有让凯霍斯生气。
他看了自己身后这位奴隶出身的将领一眼,嘴角一扬,笑了一下。
“‘在战场上,只有强大的力量才能令众人向往和臣服’……不只是你,恐怕这世上所有的人现在都是这样认为。”
他说,神色淡然。
特瓦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凯霍斯却突然闭上嘴,转头,往城墙外面瞟了一眼。
他说:“有人来了。”
特瓦一怔,顺着凯霍斯的目光看去。
只见那地平线上,有一只阵型有些凌乱的军队正沐浴着夕阳向茹达斯城而来。
第一支进入茹达斯城的军队让涌过来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
这只军队阵型散乱,人都三三两两地聚集或者散开着,他们甚至连一个统一的装束都没有,有穿皮甲的,有穿盔甲的,有背着弓的,有挎着剑的,有拎着刺棒甚至是锤子的,看起来乱糟糟的。
就连茹达斯城的民众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混乱的杂牌军。
等了三四天,就来了一个这样的军队?
这样的杂牌军能有什么战斗力?
这只杂牌军的模样让本来抱着期盼的他们顿时大失所望,面面相觑后,一个个摇头散去。
“雇佣兵?”
在接到凯霍斯的汇报后,伽尔兰有些吃惊地问。
“我没有雇佣什么雇佣兵啊。”
雇佣兵是收取雇佣者财物之后,帮其打仗或者做事的非正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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