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媛被判刑了,判了十年。
再次看到爸爸,是在监狱门口,他依旧穿戴齐整,只是两鬓已斑白不少,苍老了近十岁。他看到我微张了唇似乎要唤我的名字,却还是没有叫出声,低着头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就像,陌生人。
脸上好像有湿热的液体淌过,我用手抹掉,努力让自己笑笑。
跟门口的狱警说要进去探监,他让我出示了身份证明,问我和探监的人是什么关系,我愣了半晌,呐呐回答:“她是我继母。”
“哦,进去吧,半小时内出来。”
“好。”
第一次进监狱,里面压抑肃杀的气氛让我很想尽快离开,我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来看她。
她显然也没料到我会来看她,看到我时身体僵了好久。
穿着囚服,一脸素颜,头发随意地用一根牛皮筋扎起,身形比以前消瘦很多,脸也变得很憔悴,如果不认真看,根本就不会把眼前这个普通的中年妇女和以前美艳的陈媛联系在一起。
更不会想到她们会是同一个人。
回过神,她冷冷地开口:“你来是看我笑话的吗?你现在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哈哈。”我笑了起来。
陈媛冷眼瞪着我。
“你还是没变!一点都没变!”我笑道。
“呵呵,看笑话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你非要把我想得那么坏吗?陈媛,我可从没陷害谋害过你!是你一直对我步步紧逼,一直处心积虑害我!我多么想问句,我到底怎么的你了!让你这么恨我!”一直想问的话终于在今天问出口。
陈媛怔住,垂下头想了下,对我开口:“我不是恨你,是恨你妈妈!非常恨!”
唯一一次,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我和她终于不再剑拔弩张,我们都放下了过去的种种,她对我讲了她和爸妈之间的恩怨情仇。
听完她说的,我是震惊的,可已经落得这样下场的她也不可能再编造一个这样的谎言给我。
她说,在二十年前她和爸爸本是一对,是妈妈设计拆散他们,那时她已经怀了爸爸的孩子。她以前也是不争不抢的女子,她觉得她争不过妈妈,就放手了。还好,她还有孩子,她那么喜欢小孩,打算独自抚养他长大,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妈妈竟然带人去她家闹,把独自抚养她长大的爸爸气得中风去世,后来又雇人把她扔到河里,她是活下来了,孩子却胎死腹中。
她说她怎么可能不恨,她说,齐欣怡是她去孤儿院抱养的,她躺在医院病床上听医生说胎儿死掉的时候,她就决定要报复了。
她恨了那么多年,累了,很累。她现在只希望齐欣怡平安地活下去,她说她是无辜的,要恨就恨她一个人,请我放过齐欣怡。
我看了她很久很久,发现她眼角的鱼尾纹越发明显,恍然间她也四十多了。
所有的所有都是因果报应,陈媛有错,妈妈何尝没有!
良久,我开口:“我,不恨了。”
半年后,我再一次决定走了,我把所有工作上的事都交代清楚,齐氏已经开始步入正轨,发展势头一天比一天好,我很放心。董事之位我把它还给那个生了我的人,把房产也尽数归还,至于季思辰当初给我的股份,我把它尽数转让回给他。
没什么好留恋的了,一定要说有所留恋的话,那还是季思辰,只有季思辰。
可是这样的我,配不上他。
走之前我给法院写了一封很长的信,说我和妈妈已经原谅了,希望能重新判决,让陈媛尽快出狱。
登上飞机前一刻,我给季思辰发了条短信:我出国了,三年后可能会回来,如果不回来,就永远都不会回去了。别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