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斗巷,相府。
虽说已经复出视事,但经过去岁的打击,胡丞相的工作热情一落千丈,隔三差五就生病告假。
这天恰好又因为眼疾在家休养,江阴侯吴良与吉安侯陆仲亨联袂前来探视。
管家将两人引入内室,便见胡相躺在摇椅上,眼上敷着一条冒着热气和药味的棉巾。
旁边坐着个乐姬,在为他弹琵琶解闷。
“哎呀,胡相,真生眼疾了?”陆仲亨啧啧道:“还以为你是装的呢。”
“这叫什么话?”胡惟庸将遮在眼上的棉巾拿开,缓缓睁开双目道:
“老夫为大明的江山操劳半生,本就落得一身是病。只是从前,强撑着病体为皇上拼死拼活罢了。现在,老了,累了,拼不动了而已。”
“听听,听听。”陆仲亨一拍吴良的肩膀道:“这是伤心了,连胡相都伤心了。”
“唉,理解,太理解了。”吴良点点头,喟叹一声。
比起两年前,他在龙江宝船厂,跟老六摆架子时的意气风发。这才两年不到,江阴侯的头发也白了,皱纹也多了,就像老了十岁。
这两年来,他日子太煎熬了。自从指使陈尚海、方大佟袭击楚王未果后,吴良就一直生活在恐惧中。后来他弟弟吴祯,被皇上调到北平,在魏国公帐下效力,更让吴良觉得,皇上快要对自己动手了。
谁知惶惶不可终日了两年,皇上依然没动他,而且还将他女儿选为了齐王妃。这让吴良终于心下稍安。
但也只是稍安。他太了解自己跟了一辈子的上位,是个什么脾气了,那是一定有仇必报的。若是不报,不过时候未到而已。
所以他还得为自己争一丝生机。
“这两年,皇上愈发纵容诸位殿下,侵凌我们这些老兄弟。”吴良长叹一声道:“胡相啊,韩国公把我们交到你手里,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是啊,胡相,上位对我们这些老兄弟愈发苛刻了。”陆仲亨点点头道:“我去年冬天回京,不过是让沿途驿站安排车马,就被上位当朝训斥,还让我闭门思过。一点面子都不给!
“还有老费,奉旨去招降北元残部,这种事儿本来就是撞大运,老费无功而返,被上位又狠批了一顿,还罚了他半年俸,说他庸碌无为,不肯尽心办差。
“更别说靖海侯无故被夺了备倭水师的兵权。干了一辈子水师,却让上位调到北平去吃沙子。”陆仲亨一抱怨开就收不住话匣子,显然是憋了好久了。
“所以胡相,伱得给我们出头啊,不然我们就没活路了。”说完他可怜巴巴的看着胡惟庸,又有些埋怨道:
“当初韩国公在时,我们可没这么惨。”
“你怎么说话呢?”吴良瞪他一眼。
胡惟庸却摆摆手,不以为忤道:“老陆说的没错,本相当然比不了韩国公了。我那位恩相可是陪皇上创业的大管家。本相不过是皇上不想用他,才将就选出来的替代品。”
“胡相,我错了,咱不是那个意思。”陆仲亨赶忙起身作揖:“俺老陆就是这么张臭嘴,恁别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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