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个多月!
先拧了帕子过来给他擦脸,转过花罩,瞧见王子腾站在床榻边上,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柔软被褥里那个睡得香憨的宝贝瞧,却是小心翼翼地不敢动一动,连呼吸声似乎都放轻了,史清婉不由得“扑哧”一声,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婉儿,原来丛哥儿长这么大了啊——”王子腾忍不住想要伸手去碰碰那柔嫩得像是花瓣一样的小脸蛋,却在下一刻果断缩了回来,声音里满是失落。
上前去,将他粗糙的手掌捉住,细细地拭去掌心薄薄的汗与些许尘土,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史清婉拉着他的手,轻轻地覆在小丛箴的面颊上。下一刻,史清婉明显地感觉到了这男人身体瞬间的僵硬。
小丛箴全然不受打扰,翻了个身,继续呼噜呼噜。
“他已经会叫娘了,也能说些简单的字词,不过我没有教他喊爹爹,为的是等你回来亲口教他——”史清婉握着王子腾的手,凝眸望着他,莞尔浅笑,刹那间一室春华,她声音温柔得好似春天里冰雪最初融化的溪水:“他很乖,偶尔也闹得厉害。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所以,你以后可要好好看着他,别叫他成了混世魔王才是!”
明白史清婉的意思,王子腾只觉得心头一股甜意蔓延开来,熨帖得很。反手紧紧握住史清婉一双纤细柔荑,嗓子眼仿佛被堵住一般,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傻傻地望着她。
被他这么直勾勾不加掩饰的炙热眼神盯着,史清婉难免有些羞赧起来,忙借着试试水温的名头出去了。
泡在木桶里,王子腾舒惬地闭上眼眸,方才,他坚定而固执地拒绝了史清婉要进来为他擦背的提议。袅袅的水汽里遮不住水中的场景,垂眸看向自己腰上那一道狰狞可怕的伤疤,他微微有些头疼;今儿是躲过去了,可只是早晚的问题,自己还是要面对婉儿的眼泪啊——
还是希望从孙伯父那讨来的药确能有奇效,能将这伤痕淡化点吧!
史清婉正坐在床边,膝上摊开一件即将完工的海蓝色祥云压襟绸衫,捻着针线细细地进行最后一道工序。耳旁传来屏风那一边哗啦啦的水声,史清婉微微摇了摇头,说什么身上实在是脏污不堪,这种苍白无力的借口也亏得他能编出来!身上肯定是伤痕累累,难不成自己会猜不到么?
将线咬断,史清婉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将衣裳抖了抖,唇角弧度却温情满满。
真是个傻子啊……
余光瞥见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的人,正在喝茶的史清婉一下子呛住了,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慌得王子腾三两步跨上前来为她拍背顺气。
王子腾身量本就比王子胜显得高些,再加上常年练武,身材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精干型;然而王子胜——他风流公子的形象也要靠衣装,因此这拿来的两件还没穿的衣裳都是浅色暗纹的料子,一瞧便是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那一种剪裁。王子腾穿着这衣裳,短了一截不说,还有些紧巴巴的,把他的身形勾勒得一丝不差。
史清婉捂着嘴闷声笑倒在王子腾怀里,纤纤素指勾起他腰上系带尾端一条拿珠子串起的花穗,很是促狭地挤挤眼:“想不到夫君——也能这般风姿独具啊?!”
很是无奈地看着妻子在自己怀中乐不可支,王子腾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懊恼与浓烈的宠溺放纵,将那枚花穗夺过来,三两下飞速地将它塞进了腰间藏起;瞧见紫檀圆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那件海蓝色袍子,他轻轻一笑,竟带了些少见的痞气,凑到史清婉耳旁吹着气:“哎,为夫的风姿,婉儿不是最清楚了么?不然怎么能知道为夫的尺寸呢?”
被他温热的呼吸弄得耳朵痒痒的,听着他这似有无限深意的一句话,史清婉嗔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将他在自己腰间来回摩挲的爪子打掉,从他怀中脱出来,啐了一声:“难怪都说是兵痞子!老老实实歇会儿,我去给你煮碗银丝面,将就着用一点儿,睡上半日,等晚膳再给你做些爱吃的!”
瞧着妻子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王子腾摇摇头,想起方才她那酡红如醉的容颜,笑容里满是愉悦与歆慕,乖乖地依言扯过床上被褥,倚在上面,小心地没有惊动正熟睡的小丛箴。
待史清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银丝面回来时,只见床榻上,一大一小父子俩都呼呼地坠入黑甜乡,两人一模一样的姿势,相对而眠。
失笑地看着这一幕,史清婉只觉得心底瞬间柔软下来,将旁边的褥子挪过来,仔细地为两人掖好被角。她便从针线筐子里取出一双小孩儿的鞋样子,坐在床边安静地做起来。
窗前高几上,鸳鸯香炉里沉水香袅袅地散逸着,窗外枝头,绿芽新绽,柳色才黄。
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