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晚更,路上行人已经不多,何况是在寒冷的冬夜。马车蹬蹬的竟是往京郊的永定河而去。
三月的永定河春色初现,是极热闹的,此时却冷冷清清,虽然尚未结冰,只是岸上的柳树只剩枝桠,今夜又乌云缠绕,月色隐约,看起来有几分张牙舞爪的惊悚。
河上立着一只小舟,那舟慢慢的向岸边驶来。
薛可下了马车,接过阿六手上的灯笼,一步步走上船。太子及一干影卫都下了马,站在岸边。
这是夏天时节永定河中常见的一种游船,舞文弄诗,游湖赏景甚至携妓狎客,都不失为一桩风雅乐事。只是现在是冬日,整条河不过这一条船,船舱里冷冷清清,船夫问道:“还往前划么?”
薛可点点头。
船夫笑了一声:“你知道这船再驶一步,便是太子殿下再高的功夫,也赶不及救你的。”
薛可也笑了笑权当回礼,道:“那更好了。”
那船夫冷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又划了半柱香的时分,船夫扔了桨,走进船舱来。
舱中只点了一根蜡烛,他像是被薛可的容貌小小的怔了一下,随即冷哼道:“难怪太子和秦王都为你费尽心思。”
薛可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穿一身深蓝色布衣,不像厂卫,倒像是一个儒雅而简朴的书生,他的声音也不尖细,倒是声音不大的,一不留神就会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那人坐到他对面,说道:“现在你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到。说吧。”
薛可看着他道:“你是司徒良?”
那人像是懒得搭理她,头转向船舱外,面上一股寂寥之色,半天悠悠说道:“我没心思和你绕弯子,薛姑娘,太子、秦王这些事我也不关心。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以这个借口约我么?你知道他们最后的结果么?”
薛可笑道:“那大人上这么多次当为何还要见这一面呢?所以借口不管多烂,有用就行。”
那人眼神中泛出难以掩饰的失望与疲惫,有点不耐烦的说:“你今天约我出来就是为了找死么?”
薛可也顺着他的眼光看向船舱外,外面黑漆漆一片,只有规律的水浪拍打在船上的声音,薛可认真的摇摇头:“大人应该知道,身负仇恨的人是最怕死的,对不对?”
司徒没有回答,盯了她片刻,口中嘲讽的意味愈发明显:“那你是为了什么?想替薛府报仇么?和我同归于尽?”
薛可忍不住拿帕子遮了遮唇边的笑意,道:“大人想必看出来我并无武功,拿什么和大人拼命呢?”
薛可见他也不得意也不懊恼,也收了笑容,缓缓道:“我来不过是受人所托,给大人传一句话。”
“什么话?”
“三天之后,易县会有一场小地震。”
司徒忍不住笑了,眼里闪过一丝暴虐,随即又恢复了原先的淡漠、疏离,道:“第一,我从来不信这些神鬼预测之事;第二,山崩地裂我都不关心;第三,不管你是为了荣华富贵还是另有所图,你和那个让你传话的人都蠢透了。”
薛可看着自己指甲道:“这自然不是我要传的话,这句话是我送给大人的。如果我说的不差,还请大人半个月后继续在此地候我。”
司徒看着她,点点头:“你很好!我很想看看你面对厂卫的刑具时是不是还能这么镇定。你要知道,我想要的人,东宫也藏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