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心情复杂,看着贺时这样她觉得心酸,只是他说得不对,婚姻从来就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甚至是两个家族的事。
旁的人倒还罢了,贺时的爸妈看不上她的话,真嫁给贺时,这婚姻从一开始就不对等,她不愿委屈自己。
到底还没到被感情蒙蔽了理智的地步,她摇了摇头:“这样的婚姻太卑微了,我不愿意。”
是的,不是不喜欢,是不愿意。
这话说出,连空气都似凝滞住了,沈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她也没有自己原先料想的那样平静,原来已经喜欢上了。
强扯了扯唇角对贺时勾出个笑来,“不是说很饿了吗,你要不要先吃面包。”
见他不说话,沈瑶有些尴尬,话说到这一步了她再留着也不合适,起身道:“很晚了,你等我会儿,我回宿舍把那些钱给你送过来。”
这是要马上和他断得清清楚楚吗?像被人从心口扎了一刀,生疼。
见她起身要走,他心脏猛的收缩,一瞬间觉得心慌,伸手拉住了她。
让她离开,他们恐怕就真的没有可能了,他仰头看着沈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去挽留。
她说换位思考能理解他爸妈的做法,但当被嫌弃的那个人是她自己时,那感觉并不好。
她说那样的婚姻太卑微了,她不愿意。
贺时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哪怕离得那么近,可中间横着一道天垫,跨不过去。
他不能说,你的委屈,为了我忍一忍好不好?
没办法这样去要求她,却也放不了手,不肯由她这样走。
半晌艰涩开口:“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别就这样放弃他。
沈瑶没办法答应,他们之间这种情况,她不觉得是贺时努力就能解决的。
她和贺真说过已经好了,贺家仍是反对,只有一种可能,她们顾虑她将来生下的孩子会不会出现同样的情况。
这个是症结的话,这就是个无解的结,再纠缠下去,只会更难放手。
她摇了摇头,拂开他的手走了。
贺时看着她一步步走远,身影渐渐没入无边夜色中,这两天来心中有多甜多火热,这时候就有多痛多冰冷,周身的力气像被抽尽了一样,连握住她手的力量都不再有。
沈瑶回宿舍拿了那些钱票回到球场这边,方才他们坐着的长椅上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了贺时买的那袋面包被孤伶伶弃在那里。
她四下看看,只有憧憧树影和一片黑暗。
他走了吗?
她怔怔站了一会儿,在那张长椅上坐下,把他扔下的那袋面包拎到腿上放着,指尖无意识在那一叠没能还回去的钱票上摩挲。
贺时一次一次挽留她的情景轮番在脑中回放。
他说以后我加倍对你好,弥补你好不好?
他说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沈瑶心中酸涩,回想初见时他的模样,不那么讨人喜欢,却也有几分世家子的骄傲和飞扬。
所以,这份感情里贺时又何尝不卑微呢。
走得利落才好,长痛不如短痛。
她起身离开,贺时留下的那一袋面包被她留在原本的位置没有带走,明天早上或许会便宜了家属院的哪个孩子,这都不重要了,她没有勇气再去沾染和贺时有关的东西。
直到她离开许久,安静的夜里响起了啪的一声,不远处一株树后亮起一簇火苗,而后熄灭,暗夜中有烟头忽明忽灭,不知过了多久,那烟火终于不再亮起,贺时从黑暗中走出来,重又坐回那长椅上。
他心中空洞,终于后悔今晚来了市里。
如果没来的话,会不会他们还好好的,或者,不要问她喜不喜欢他,那他明天就还能来看她,问问她在厂里好不好?工作累不累……
明明这之前,她会低头羞涩的笑,知道他饿了会陪着他去买些吃的,听他骑了几个小时的车,会露出心疼的神色。
他闭了闭眼,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烟,等拿出来才发现已经只剩了一个空当当的烟盒。
他重重一拳砸在长椅椅背上,椅背粗糙的石材上染上血色,贺时却像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一样,脑中只有一句自欺欺人。
问题一直存在,不是他回避了它就会消失。
他连再见她的勇气都没有,就怕她把那点钱票还了他,就当是把和他所有的联系都斩断了。
他看一眼长椅上那装着面包汽水的袋子,也花了将近一块钱买的东西,却因为是他的,她情愿便宜了不知道什么野猫野狗也没想过带回去。
还真是,避他如蛇蝎,不肯跟他沾上半点关系啊。
他失魂落魄站起身,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取到自行车,又是怎么到的市委大院的,借了门卫室的电话打给邢伟:“带点烟酒出来,陪我喝一杯。”
邢伟家里自然有这些的存货,他提了东西出来在门卫室外见到贺时的时候,他坐在他那辆自行车上,见他来了就问了声带烟酒没有,邢伟提了提手上的袋子说:“抄的我家老头子的东西,还带了花生米和牛肉干,可以吧。”
贺时勾了勾唇角让上车。
也没往哪里去,就在贺时租住的房子里,他也不说话,燃一支烟夹在手上,一杯一杯跟邢伟喝。
邢伟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天,他都笑着听着,看着再正常不过的样子,邢伟半点没发现他异样,直到那烟烫到他手指,他还没知觉似的找邢伟碰杯,邢伟一把拿过他手上的烟头摁灭,皱了眉头看他:“贺时,你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