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你告诉我具体路线。”郝运说。秋慧讲了两遍,郝运在心里默记无误,这时有辆人力车过来,郝运掏出一毛钱,让车夫送秋慧回家。目送着人力车走远,郝运这才朝秋慧说的地址过去。过了四条街,按秋慧的说法,右手边是个叫“满铁公所”的地方。郝运找了半天,看到路东似乎有座道观,走近去看,见是座道观的半边墙,而另外半边像是后修的,在夜色中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看到形状有些奇怪,两道立座之间架着根横梁,却是弯的,中间低而两端高。
这种建筑形状郝运在电视和网络中经常见到,是典型的日本式神社风格,门口有片空地,从路边延伸过去。郝运走到那个神社建筑的门口,看到右侧的立座上挂有白底黑字的竖匾,写着: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驻奉天公所。
看来就是这里了,郝运心想路没走错,过马路斜着再向前走一条胡同就左转,秋慧说这里叫“金银库胡同”,再往里走,看到前面隐约亮着门灯,他贴着左侧走,果然有好几栋洋楼,每栋都有单独的院子,全是青石砌成的院墙座,嵌着铁栅栏,里面能看到都停着汽车,洋楼中基本都亮着灯,但都在二层,一楼大门两侧也有比较暗的小门灯,看起来很讲究。
郝运心想,这个位置也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明天得想办法买一张现在的奉天市地图看看,免得两眼发黑。
按秋慧的说法,韩经理进去的那栋洋楼大门口有26的门牌号,郝运怕被人当成小偷,就先仔细观察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发现并没有,这才慢慢走到对面,假装行色匆匆地走过去。当他走到第四栋洋房的时候,借着夜色看到大门右侧贴了个小铜牌,上写“韩宅”两个字,下面还有“金银库胡同26号”的小字。
没错,就是这里了!之前郝运还猜想会不会是韩成去的哪位朋友家,但现在看到“韩宅”二字,就很明显,基本能认定是韩成自己的家。他想起以前在民国剧里真看到过这样的标牌,基本都写有此房屋主人的姓氏,比如韩成家就是“韩宅”,要是郝运家那就叫“郝宅”了,那时候好像对个人隐私并没那么敏感,只知道方便访客确认是不是要找的地方。换成现代就不行,连收快递都得用艺名,什么“古天乐的小美女”、“唐胖子”、“小黑”和“张老师女友”之类。郝运心想,都说社会应该进步才对,可过去一百年,反而不如民国,是社会在倒退,还是人越来越坏?
既然找到了,郝运就转身准备回去。
“喂,干什么的?”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语气很横。郝运连忙回头,看到有个人由路西走过来,在路灯的照耀下能看出,这人穿着黑色衣服,似乎戴着大檐帽。郝运心里发沉,暗想可千万别再是警察,那就糟糕。
郝运假装听不见那人说话,希望那就是个多管闲事的路人甲,继续低头往胡同口走去。可那人紧接着又来一句:“说你呢,别走了!”
得,看来逃不掉,能这么说话的人,通常都不会是什么路人甲的角色。郝运回头,见那人也加紧脚步跟上来。郝运心想,如果对方真是警察,自己现在还没恢复之前的记忆,一问三不知,这大半夜的在高档小洋楼附近转悠,搞不好会被当成小偷对待。于是把心一横,撒腿就跑。
“给我站住!”后面的人高喊,同时响起尖利的哨声。果然是警察,郝运暗暗叫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闲得没事你吹哪门子哨呢?郝运跑得很快,他根本不认识路,但却故意专挑小胡同,七拐八拐地想把警察甩掉。拐了几道弯,胡同里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郝运气喘吁吁,听到后面仍然有脚步声,只是不知道远近。郝运看到路边一户人家的门前似乎有个煤球炉子,旁边还有两个大筐,就一弯腰躲到筐后面,把筐往身上尽量拽。这附近没有任何灯光,很黑,郝运希望能混过去。
他大气都不敢喘,竖起耳朵听,那脚步声忽远忽近,并没再吹哨,也没叫喊,看来这警察很有经验,生怕惊动对方。慢慢地,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听不到了。郝运没贸然出来,他留着心眼,心想民现代社会法制那么严格,全中国都各地警力严重不足呢,国时期虽然自己不熟悉,但时局动荡,警察一天到晚肯定都在忙着抓贼。这帮人说不定经验丰富,专门会玩套路,不得不防。
大概过了至少十分钟,仍然没任何声音,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叫。郝运这才松了口气,从筐后面慢慢出来,左右看看没人,朝来路走过去。他心想,这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半夜,怎么找回去的路呢?最好的办法就是能走到大路,找到还没收车的人力车,送自己回大东旅社。
正想着,刚拐过这个胡同,猛然间看到有个黑影从旁边冲出,还没等郝运回过神来,脑袋上已经挨了重重一下,非常硬,不知道是棍子还是什么。
“啊——”郝运疼得眼前发黑,捂着脑袋蹲下。
听到有人大声说:“别动,再动还打!”
郝运立刻知道着了道,心里把这警察恨得牙根发痒,刚要说“别打”,忽然大脑急转,心想得出奇招,用当初在鞍山火车站的那套,当然再飙英文不行,那是为了对付那个英国人叫什么吉姆的,得来日语。都是东亚人,警察也看不出来,于是郝运大叫:“八嘎,八嘎牙路!”
这人明显一愣,连忙问:“你、你说什么?”
“库内牙路!”郝运又来了句。前一句是“混蛋,你个混蛋”的意思,中国人基本都能听懂。而这后一句则是“你真是蠢货”。
这人说道:“您、您是日本人吗?”